第18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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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漏夜,整座皇宫都似凝固在了寒风里,灯火熸灭,人声消歇。
马车里没有一丝动静,死寂如无人。
谢衡之就坐在一侧,冷面不语,身旁的软垫上躺着脸色苍白的亦泠。
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透着几分小心谨慎。
其实在被抱上马车后,亦泠便已经好多了。
但同时,她也听到了车轮辘辘碾过金砖的声音。
——谢衡之竟然在皇宫里明目张胆坐马车?!
亦泠吓得不敢睁眼。
尽管她知道谢衡之敢这么做,定是成竹在胸。
连公主的宫殿都闯了,坐个马车又算什么?
直到马车顺顺利利驶出神武门,亦泠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也是这时候,冷不丁听到了谢衡之的声音。
“公主打你了?”
亦泠又倏然呆住,浑身都紧绷着。
同样的装晕被戳穿,与今日下午的讪讪尴尬截然不同。
此时的亦泠有些害怕,老实巴交地坐起来,低声道:“没有。”
谢衡之侧头看她。
幽暗漆黑的车厢里,他无形的眼神却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寥寥一眼,亦泠便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今日之事,亦泠能料想到谢衡之必定动了怒。
钰安公主行事确实挺下谢衡之的面子的,但他的行事,难道就不是弥天大罪吗?
亦泠心知事情的起因是自己,又怕这两位神仙打架会殃及她这条小鱼,便下意识地想息事宁人。
“公主真没有动我一根头发,只是将我绑进了……”
话没说完,亦泠自己都觉得离谱。
只是?
她闭了嘴,不再说什么,只拿余光去观察谢衡之的神色。
因着是深夜,马车驾得极平稳,没有一丝颠簸的感觉。
这样静谧又稳当的狭小空间,亦泠却摸不清谢衡之的情绪,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虽想独善其身,不愿意陷入风浪中,但谢衡之今日夜闯皇宫的行为,亦泠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于是亦泠试探着问:“今日之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我自有打算。”
这是何意?
他说得平心静气,可亦泠总觉得凉飕飕的。
“她可是公主,你不会又想杀人吧?”
“又?”
谢衡之转头看她,“我何时杀人了?”
亦泠:“……”
她别开脸,嘴角扯了个冷笑。
这般坦荡,若不是真忘记了自己作过的恶,就是骨子里坏得理直气壮。
-
另一头。
自谢衡之带走了亦泠,钰安公主在合欢殿发了好一阵子火。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折辱,岂有此理!
再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些废物东西,到了关键时刻,竟没一个人敢上前拦住谢衡之。
但稍微一复盘,钰安公主也知道今日是她理亏在先。
父皇又向来偏信谢衡之这个小人,若等明日谢衡之上了朝料理此事,到底谁占上风还不好说。
思及此,钰安公主觉得自己必须要恶人先告状……啊不,要先下手为强……啊不是,要先发制人!
于是她一提裙摆,在宫人们的惊呼中冲出了合欢殿。
天凝地闭,风厉霜飞。
钰安公主的目的地是圣上居住的太一宫,距离她的合欢殿并不远。
不似皇宫里其他宫殿那般肃穆雄伟,太一宫庄是一派超逸高雅。
殿外移植了参天古木,又引了活水,造出甘泉假山。
花木山石之间,还饲养着鹿、鹤、龟等活物,俨然是皇宫里的幽然之境。
白日里来此处,只觉颇有自然野趣。
到了夜里,却处处都透着阴森诡谲。
钰安公主一进来便被吓住,浑身打了个寒战,愣了半晌才冲向殿前。
“公主?公主?!你不能进去!”
钰安公主推开了阻拦她的太监,一下又一下拍着殿门。
“父皇!父皇!女儿有要事相告!”
“父皇!您快出来吧!谢衡之他今日犯下了弥天大罪!”
太监一听,连忙上前拉开了钰安公主。
“公主!这话可不兴瞎说呀!”
“本宫没有瞎说!”钰安公主挣扎着大喊,“父皇!父皇呢!”
太监:“公主您就别喊了,圣上他今日闭关入定,涵养胎元,您若是扰到了圣上,那才是弥天大罪啊!”
钰安公主闻言果然冷静了下来。
难道要等父皇出关再处置谢衡之?那到时候黑的都被谢衡之说成白的了。
她拎着裙摆退了两步,往西边一看,浓稠的云层里藏着半轮灰白的月亮,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面。
她这才恍然想起来——
除了父皇,如今皇宫里还有一位说得上话的太后!
-
被钰安公主这么一通折腾,再回到谢府,亦泠浑身已经快散架。
曹嬷嬷嗓门虽然大,嚷得人闹心,却有条不紊地安排人给亦泠沐浴更衣,还早早准备了安神的汤药。
但这一夜,亦泠依旧睡得不安稳,梦断魂劳。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钰安公主的行为太超出亦泠的认知,她一闭上眼,耳边就是钰安公主尖锐又偏执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问着她,楚仁到底在哪里,不说就杀了她。
不一会儿,梦境又变成了谢衡之夜闯合欢殿的画面重现,与公主的侍卫短兵相接。
也不知是谁的血溅了出来,吓得亦泠尖叫着惊醒,也吵醒了一旁的谢衡之。
后来他说了什么,亦泠已经完全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清晨苏醒,看到大亮的天光,亦泠才算从合欢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只是她的眼下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青黑,少不得要装扮一番。
坐到镜台前,亦泠细细地描眉,锦葵在一旁轻柔地为她篦头。
整个谢府一如往常般平静,连曹嬷嬷都没有往日聒噪,生怕吵到了亦泠。
用胭脂水粉遮掩了疲惫的痕迹,亦泠心情好了些,准备再挑件亮色的衣裳。
可她一回头,竟看见屋子里的衣架上,整整齐齐地挂放着谢衡之的朝服和乌纱帽。
亦泠愣了下,叫来曹嬷嬷问道:“大人今日没去上朝?”
“是啊,大人在书房呢。”
曹嬷嬷问,“夫人要找大人吗?”
亦泠没说话,只是拧眉盯着那套朝服。
今日既不是休沐,他为何不去上朝?
思及此,亦泠不由得再次为昨夜的事情惴惴不安起来。
一边是公主绑架臣妻,一边又是臣子夜闯公主寝宫。
到底孰轻孰重?
谢衡之不去上朝,是在给天家甩脸子,还是在躲避祸事?
无论哪一种可能,亦泠觉得自己都无法独善其身。
她再也坐不住,其实就往谢衡之的书房去。
几名护卫却远远将她拦了下来,说谢衡之在处理要事,她不能进去。
亦泠望着书房那紧闭的门,心中越发担忧。
到了傍晚。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谢衡之依旧没从书房出来,其他人也进不去。亦泠没办法从谢衡之那里知道情况,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焦急地等着他出来。
等啊等的,亦泠没等到谢衡之,倒是门房那边,通传太子妃沈舒方来了。
亦泠一听就心知不妙。
堂堂太子妃夜里上门,能有什么好事?
果然,沈舒方愁容满面,急匆匆地进来就问:“谢夫人,谢衡之人呢?”
亦泠说:“他在书房。”
沈舒方沉吟片刻,才抬眼道:“谢夫人,大事不妙了!”
亦泠:“……”
她就知道!
心中一着急,亦泠连忙问道:“可是因为昨夜的事情?”
“当然!”
沈舒方说完这句就闭了嘴,等屏退了下人,屋子里只剩她们二人时,她才焦急地继续说道:“其实我清晨便听闻了昨夜的事情,可毕竟人多口杂,我只能等到夜里才敢偷偷过来找你商议。”
她又压低了声音,握住亦泠的双手。
“谢衡之也太大胆了些,虽说都是为了救你,但这番行事的后果反而是害了你!如今整个朝野都知道了,今日参谢衡之的折子快堆上了天,说他欺辱公主,蔑视天家,要治他死罪!”
亦泠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情大了。
她焦灼地问:“圣上那边是什么态度?明日可会降罪?”
“倒是没有这么快。”
沈舒方说,“好在圣上昨日闭关了,没个十天半月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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