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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本就因妈妈而诞生,现在为妈妈而送上这条命,天经地义,也心甘情愿。

……只要对妈妈有用就好。

那时候躺在雪地里,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的五个幼崽相互对视,它们不怕死、不怕精神力被抽走的痛苦,只是可惜孵化后竟然没能见妈妈一眼。

明明它们那么眷恋着妈妈的温暖。

不过没关系,能被妈妈需要就好。

天寒地冻,雪白茫茫。

在它们静待着最后一丝生命彻底流逝时,却不想千钧一发之际转变降临,磅礴温暖、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反向输送,彻底充盈了幼崽们干涸、抽痛的精神力。

很温暖。

那是它们孵化后第一次感知到满是眷恋意味的温暖。

像是妈妈的怀抱。

只是这样的幸福转瞬即逝,短到甚至没有一秒钟的时间,洋溢着妈妈气息的精神力滋润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就连子嗣们交错的精神力蛛网上,都无法寻得半分。

猛然的落差如噩耗降临,在五只幼崽惊惶无措的同时,依旧铺展在高空的精神力网里,也混乱一片。

本该由虫母的存在才能支撑的精神力网孤零零地悬挂在高空,可这样一个重要的连接网格中,却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它们的虫母。

暴躁、慌张、无措。

再强大,再能独活野外的雄性虫族这一刻都绷不住了,每一个蛛网能连接到的子嗣爆发出了最极端的情绪,拉扯着整个网状结构隐隐有分崩离析的架势。

直到横跨数个气候环境的蛛网中,传来一道沉甸甸又冰冷十足的精神力讯号,那家伙说虫母没事,只是睡着了,需要休息。

单调的信息无法满足慌乱着急的子嗣,在每一个成员都想尽快去极北之地寻找虫母的时候,那股冰冷的精神力又凝聚出一小片画面——

暗淡的色彩,冷调的冰面,在不知道是谁的怀里,虫母蜷缩一片,于浓重的阴影下,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以及近乎于无血色的唇。

画面只出现了一秒,就很快被主人撤回,那一刻所有芬得拉家族的子嗣都在暗骂发出精神力画面的主人——旦尔塔。

该死的家伙!

该死的占有欲!

竟然连半点念想的机会都不给它们!

虽然没能看到虫母沉睡的全景,但那珍惜的小半截到底暂时安抚了躁动的虫群,让它们能够暂时待在自己习惯的栖息地,防止贸然行动。

甚至有聪明的子嗣,已经做好了下一次旦尔塔再发精神力画面时,及时“截图”、“保存”的准备。

凭它的手速,肯定能保留下来妈妈睡觉的样子!

在其他子嗣们懊恼的时候,默默“窥屏”、只草草“看”到一秒钟的五只幼崽却无比满足,它们眷恋着画面中母亲的脸庞、嘴唇,眷恋着落在脸侧微卷的发丝。

只是丁点儿画面,都足以慰藉它们那颗慌忙无措的心脏。

五个年幼的雄性虫族安定了下来,它们贪婪且努力地回忆着精神力中惊鸿一瞥的画面,在相互对视后,共同做出了一个决定——

它们要变强、要变得有用。

等那时候,它们才有资格回到妈妈的身边,成为妈妈所需要的助力。

哪怕被精神力滋润过,但五个才孵化出来没多久的幼崽依然身量单薄,做好决定的它们迎着冷冽的寒风,义无反顾地向雪原的更深处走去。

……

与此同时,雪原冰洞内——

乌云遇险、阿舍尔和王虫的对峙、芬得拉家族的成员为虫母反哺精神力……

这一个个提起来都格外危险的事情就发生在前几日,完全就是暴风雨过后的宁静,似乎又恢复了平常。

芬得拉家族内全部的子嗣成员中,除了乌云,大家都对那日发生在王虫精神力空间中的事情一无所知。

偏生作为唯一的知情者,乌云陷入了某种自厌自弃的漩涡,就连一向聒噪的精神力都蔫嗒嗒地充满了无力。

那时候,阿舍尔陡然陷入无所预料的昏迷,于是身处虫母身侧的旦尔塔则暂时撑起大局。

因为虫母而生的精神力网未曾消散,内部还留存有增强BUFF带来的福音,正好变成了旦尔塔可以利用的工具,祂用沉冷的语言和吝啬的画面安抚好了那群躁动的虫子们后,整个蛛网才逐渐安宁。

这次惊险过后的宁静时间,芬得拉家族的成员们不曾放松警惕,而第一个提出预警的对象,正是塞克拉。

作为逃离天空之城,和王虫具有血脉关系,在对方身边生活近百年的高级虫族,塞克拉虽然性子直、没心眼,但不代表他真的傻。

被曾经的伴侣子嗣溺爱到无法无天的王虫像是一个破坏力惊人到恐怖的孩子,他的行为完全脱离了种族繁衍,但偏偏又因为时间的底蕴而足够强大。

就塞克拉所言,他到底是王虫曾诞下的虫卵,平日里因为王虫强大的精神力,他无法做到单方面的感知,但因眼下的状况,倒是能模模糊糊感知到王虫重伤的状态。

天空之城上的活物少得可怜,现阶段的王虫为了养伤无暇顾及它们,但必定会为了自身而加大吞噬量,在没有足够的高级虫族做肉畜后,那么整个地表上的中低等级虫族都将陷入被捕猎的危机。

这或许是一场无视等级的大规模屠杀,凡是能被王虫入口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甚至塞克拉和旦尔塔都很清楚,一旦王虫吞噬够了足量的“肉畜”、恢复至全盛时期,他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正处于昏睡状态的阿舍尔。

王虫的报复心,极强。

塞克拉拧眉,那张异域风情的脸上满是阴沉躁郁,以至于点缀于皮肤上的图腾纹路都多出几分异样的诡谲。

心焦的同时,他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始初虫种。

半拟态下的旦尔塔,此刻的形象掉san十足。

大片的舌红鳞甲覆盖住半边面孔,一侧俊美似神祇,一侧是交错血肉构成的魔鬼。

祂的坐姿略微佝偻,就仿佛正护着怀中的什么,膨胀锋利的虫肢和人类优美的肌肉线条两侧交织,就像是一个撕破了人皮的怪物。

旦尔塔半侧拟态的面色冷凝毫无变化,就好像天地崩裂也不会影响到祂,不、不对,确切说来,能够影响祂的只有一个……

塞克拉眼底闪过担忧,向下的目光落在了旦尔塔的怀里——

苍白又漂亮的虫母眉眼间覆盖着一层浓郁的倦怠,隐约还有淡淡的痛苦,由怪物血肉堆砌的避风港一张一翕,将对方护佑在最温暖、安全的地方。

甚至活巢主人还绽开一道缝隙,时时刻刻用眼睛和精神力去捕捉虫母的变化和状态。

——哪怕是维持不住人形的怪物,也正尽可能地藏着自己的珍宝。

望着始初虫种怀里沉睡的虫母,塞克拉眼底闪过嫉妒和酸涩,只希望自己也能有长出活巢、亲自拥抱虫母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怕吵着虫母一般,小声道:“……怎么办?我们得做点什么?”

在他们等待虫母苏醒的时间里,王虫必然会加紧加量地吞噬虫族,那时候地表虫族,才是陷入真的低迷。

而他当时逃离云端、被阿舍尔唤醒的本意,便是想要改变虫族现今的畸形境况。

特别且尚还稚嫩的虫母是塞克拉生命中的意外,也是他无法拒绝的礼物。

于是,满心焦躁的高级虫族再一次移动目光,定定地瞧着只露出小半截脸庞的青年。

……似乎只要看着对方,他就能拥有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谁会来地表进行捕猎?”

一直沉默的旦尔塔终于开口了,只是祂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活巢中青年的脸上,唯有偶尔散开的精神力才顺带着“瞅”一眼塞克拉。

“库亚。”

塞克拉道:“……我同卵诞生的兄弟,王虫的每一次吞噬都是他负责。”

微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话:“现在云端上,王虫能使唤的虫,只有库亚一个。”

至于剩下的,都是各种机械造物,那是他被吞噬的父亲、兄弟们曾经留下用于保护王虫的造物,却不想变成了同类生命的收割机。

旦尔塔:“用什么办法?”

“如果只是个别高级虫族,库亚会直接在地表最高峰的上空进行捕猎;但王虫受伤,吞噬量不会小,很有可能会直接在地表进行狩猎。”

“用什么工具?”

“或许是那些被血液寄生的机械造物。”塞克拉眼底闪过厌恶和排斥。

旦尔塔依旧凝视着虫母,他抬起拟态那一侧的手,深蜜色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青年的脸颊,又摸了摸对方的唇,不见干燥,才道:“……精神力网上说。”

只有十秒限制的增强BUFF被阿舍尔卡空子用成了永久的效果,本献于虫母的精神力被反向扩宽,不仅仅让芬得拉家族成员们的精神力再上一层,更是因为那股浩瀚的流动、充盈感,保留了本该随虫母昏厥而消失的精神力网。

在旦尔塔话落的瞬间,猩红如魔鬼火焰的精神力入侵空中的网络,以一种霸道的姿态呼唤着每一位家族成员。

为了妈妈,他们都必须做点什么。

特殊时刻,没有任何一个子嗣会忽略来自雪原的呼唤,哪怕相隔数万里,哪怕有的雄性虫族正在追捕猎物、填饱肚子,也都会统一了动作,立在原地将自己的精神力与蛛网相连。

虫母拥有它们生命中一切的首位。

很快,芬得拉家族特有的精神力网络聊天建成了,第一个开口的自然是具有隐形老大地位的旦尔塔——

【旦尔塔:乌云,说一下那天的情况。】

塞克拉怕乌云继续沉默,便立马加了一句“关乎妈妈的安危”,原先低沉缄默的两日的乌云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乌云:……所有的一切,都怪我。】

时隔48小时,发生在王虫精神力空间里的事情历历在目,乌云庆幸自己拥有强大又细致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足以他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回看自己的无能,和虫母因他而受的痛苦。

原本跨越高级的喜悦早就在乌云心里散得一干二净,甚至他很清晰地知道,引起这一次危险的源头就是自己。

——是他给妈妈带来了伤害。

这样的想法几乎能逼疯乌云。

属于乌云的暗色调精神力沉重仔细地叙说着一切,那天发生的全部事情,他分毫不差地描述,无畏于自己的无能被同伴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