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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做决定中途,却先收到了一则来自丛林小分队的消息——

以阿尔法为首的子嗣们在丛林里抓到了一只陌生高级虫族。

拥有半拟人的形态、不曾成为王虫的盘中餐、散发着一股区别于地表虫族的气息,几乎不用多描述,阿舍尔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一只活在塞克拉的嘴里的“兄长”——库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阿舍尔还是找塞克拉确定了一下。

当后者在精神力蛛网中听到阿尔法对高级虫族“一身白袍”的描述后,立马就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塞克拉生活在天空之城的那么多年里,就只见过库亚一个天天穿着白袍,多年如一日地毫无变化。

在那些过于久远的记忆和经历里,塞克拉模糊记得库亚开始以白袍遮挡全身时,正好是他们两个同时成年的那一天。

也是从那天开始,一向与自己影形不离的兄长开始变得疏冷且无法沟通,曾经幼崽时期约定一起去地表的诺言,也被库亚从脑海里扔掉,变成了塞克拉独自拥有的回忆。

因为阿尔法带来的消息和塞克拉的肯定,阿舍尔这才将原定于荒漠戈壁的目的地,改换成松林深处。

一路离开雪原,在白茫茫的一片逐渐被绿荫取代时,阿舍尔看到了熟悉的景象。

像是冬日与春日的分界线,第一次路过的时候他和旦尔塔疲于奔波,心里被追在身后的机械鸟扰得焦躁又烦闷,根本无法欣赏这颗星球上复杂多变的气候环境。

第二次就是现在,比起来时的匆忙,这回则轻松很多,没有追赶在背后的敌人,于是阿舍尔便反趴在始初虫种的肩头,手背垫着下巴,倒退着欣赏沿途的景色。

被虫族定名为“始初之地”的星球陆地富含了多种地势、气候的变化。

阿舍尔曾久居的帝都星上,在环境分布上总涵盖着一部分可以预测的过渡,但这样的常规却无法自始初之地窥见半分。

没有过度,有的只是雪白与浓绿接触后,骤然发生的变化。

从冰天雪地到绿荫成林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被旦尔塔抱着跑开不到五十米时,娇气的虫母便扬声说自己要脱衣服。

模拟器出品的羽绒服,保暖威力十足。

于是,原本全速前进的旦尔塔和塞克拉在刚刚进入松林不久后,就为了他们的虫母停下脚步。

“……好热。”

被始初虫种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的青年,正以手为扇驱散着热意,而他身前则站着两个身高近乎三米的雄性虫族。

像是美人与野兽的组合,偏生组合里最是柔弱可欺的青年面上不见任何怯意,只自然而然地伸开手臂,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样。

——他早就被旦尔塔伺候习惯了。

在帝都星上生活的前二十多年,阿舍尔空冠有少爷名头,实际上独立得家中连个佣人都没有,倒是他本人也不在意,自小就自己穿衣、一人出行,毫无贝利斯家族长子的派头。

反倒是他那位白莲花弟弟,时刻如众星捧月,只叫外人瞧一眼,就知道是被大家族里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至于现在……

被旦尔塔捏着袖口、褪去羽绒服的阿舍尔眼珠轻转,扫视过钳足里小心翼翼捧着自己帽子围巾的塞克拉,不免心中升起一种异样。

嗯……他虽然没被家人宠过,倒是被一群看似高大威猛、实际能细嗅蔷薇的虫族们给当孩子照顾了。

这种滋味,还不赖。

保暖的羽绒服从阿舍尔的身上换到了塞克拉的怀里,两手空空的青年在旦尔塔的纵容下,干脆这一次坐坐在了对方的肩头。

升高的视野里同样容纳了更多的东西,只是这一回还没能走多久,这片松林内真正的主人便出现在林间幽深的阴影之下。

哒哒。

始初虫种和雪鬼蝉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地以防卫姿态,静待任何可能出现的变化。

坐在旦尔塔肩头的青年一愣,忽然出声:“是你……”

是曾经帮他和旦尔塔解决掉第一批机械鸟的“帮手”。

在虫母出声的同时,隐藏在暗处、只露着眼珠中幽光的巨蛛缓缓爬了出来。

与此同时——

“妈妈!”

饱含欣喜的呼唤声后,是一只跌跌撞撞、一脑袋把巨蛛给差点儿扛翻的阿尔法。

被撞歪的巨蛛没生气,甚至还体贴地给想妈的孩子让了点地儿。

阿舍尔拍了拍旦尔塔,从对方的怀里滑落在地,伸手摸了摸阿尔法的大脑袋。

在它身后,则是期期艾艾凑过来的贝塔、西格玛等习惯生活在丛林环境中的雄性虫族。

阿舍尔的端水水平日渐提升,他挨个撸过几个庞然大物的脑袋,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巨蛛群的身上。

“它们……”

该说不说,阿舍尔眼馋巨蛛群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从他激活“家族外编成员”的功能时,就想着要把松林巨蛛也一起给收编了。

“妈妈,它是伙伴。”

阿尔法亲亲热热地蹭了蹭青年的小腿,语气殷切,哪里还有刚开始被始初虫种抓回来当礼物时的不情愿。

几乎是在阿尔法话音刚落,模拟器又上线了——

【滴,恭喜宿主激活子嗣的外交。】

【松林巨蛛的友谊:优秀的母亲培养出了优秀的孩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的子嗣们通过强大的战斗力,击杀了松林内的恶霸森蚺,帮助巨蛛群彻底夺得了整片密林的统治权。因此,巨蛛群将永远铭记这一段友谊。】

关于击杀巨型森蚺这件事,说起来算是个误打误撞的误会——

在丛林小分队深入松林不久后,就被占林为王的森蚺盯上了。

只是森蚺没想到这回竟然碰到了几个硬茬,在阿尔法、贝塔、西格玛等虫的联合下,硬是把长达几十米的巨型森蚺给斩杀成了好几小块,当夜就变成了小分队的晚餐。

再之后,阿尔法为了遏制晋级,便又寻找松林里的另一只森蚺打架,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下,压制等级成功的同时,还有同伴相助,又一次击杀了松林一霸。

统共两条有威名的、能和巨蛛争地盘的巨型森蚺都被杀了,作为死亡者的敌对方,自然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便顺理成章地和丛林小分队搭上线,被阿尔法变作了能相互合作的伙伴。

阿舍尔讶然,没想到自己的子嗣群里,还出了个外交大使。

【来自巨蛛首领的友好注视:好兄弟的妈妈,就是它的妈妈,是它们整个巨蛛群的妈妈!】

平静无波的机械音讲述着跌宕起伏、颇有兄弟情义的话语,阿舍尔嘴角微抖,觉得自己的收编之路不会太难走。

等两队人马在松林中碰面后,没多浪费时间,阿尔法和巨蛛首领便带着阿舍尔往另一侧幽暗的丛林里去。

脚步变换交错,属于虫族的拟态魔法无声发生在旦尔塔和塞克拉的身上。

当他们随着虫母穿越过一片露着光斑的树影后,原本高大狰狞的原始虫形,已然变成了各具风情的男人。

光影交错,俊美的子嗣守护在虫母身侧,落在藏匿于密林深处的巨蛛眼中,形成了一幅瑰丽的画卷。

这只巨蛛愣愣地想,那个弱小的虫母,就好像在发光……

被确认身份就是库亚的高级虫族大概是在一天前抓到的,本该战斗力强于丛林小分队和巨蛛的年轻虫族因为身上伤势,在围攻下落了下乘,这才变成了小分队的俘虏。

走过阴冷的松林,拐过粗壮的松木,阿舍尔脚步一顿,看到了那只总被塞克拉下意识提及的高级虫族——

那是一只相对于塞克拉而言,更偏清瘦的身形,浑身上下被白色的长袍包裹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不曾露出丝毫皮肤。

这位王虫的侍奉者,此刻正沉默地靠坐在松木之下,全身被黏腻且韧劲十足的蛛网缠绕,尤其钳足、尾勾几乎被裹成一团,完全丧失了反抗、逃离的能力。

甚至巨蛛首领还体贴地派了两只同类做守卫,虎视眈眈盯着这只近乎缄默的高级虫族。

在阿舍尔细细打量对方的同时,跟在他身后的塞克拉则呼吸变急,那副与原本千差万别的拟态却瞬间吸引到了库亚的注视。

不等塞克拉出声,从被抓到现在一言不发的库亚终于开口了,只嗓音沙哑,宛若砂砾摩擦:“塞克拉……”

与天空之城决裂的高级虫族默然。

雪原上生活的那些日子,塞克拉嘴上说着憎恨王虫,讨厌为王虫卖命的库亚,但却藏不住话语间的愤愤。

与其说是他单纯地讨厌库亚本身,倒不如说是他无法接受库亚追随王虫、助纣为虐的行为。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实现幼崽时期的约定,和库亚一起离开天空之城,去地表看看……

这样的感情之下,塞克拉自己还被“讨厌”一词蒙蔽着,却无从躲开虫母的感知。

曾经对感情钝感的阿舍尔,在与这群子嗣们的相处下,逐渐能通过精神力细微的波动察觉到它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本意。

正如塞克拉曾说,虫母与子嗣的联系很深,喜恶只需瞬时就能相互感应。

不过,也偶有特例……

比如成长速度极快,对阿舍尔的一切熟稔于心,却很少能被虫母真正猜透的旦尔塔。

阿舍尔思索之际,塞克拉开口了:“是我。”

他硬邦邦道:“库亚,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说着,塞克拉试图勾出一个笑容,却效果极差,有种莫名的狰狞。

库亚张了张嘴,他本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能吐出半个字节,再加上遮挡在面部的白布,不免让塞克拉下意识以为这又是对方无视自己的证明。

塞克拉恹恹道:“……你每一次都这样,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