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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舍尔和罗淮乘坐的这艘飞行器来自威尔斯家族, 刻印着“巨木与根系”家徽的飞行器是贵族出行时最常见的型号,没有小型星舰那么占地方,但又比寻常的飞行器大出几倍。

不论发展的速度, 从旧时代的宝马香车,到星际时代的高科技产物, 凡是与“贵族”二字沾染着关系的造物,都将具备较为高档的享受环境。

贵族, 尊贵之族, 衣食住行均为上乘。

而飞行器内部的陈设就是最好的证明,哪怕只是统一装修设计的休息卧室, 也足以凸显低调中的贵气——

足以看到浩瀚宇宙的窗前纱帘飘飘, 深色的地毯从床底下延伸, 水滴状水晶落地灯晕动着华光, 却在一抹迅猛闪过的深红后陷入了昏沉。

待机在角落的机器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电子屏上的数据刚刚有向红色感叹号跳动的趋势, 下一秒便忽然断了电, 侧靠在了墙壁上。

阴影中,有深红如触须的痕迹顺着墙根迅速掠过。

贵族专用型号的飞行器内,会在每一个卧室内安排用于防止住宿者发生意外的信息捕捉机器人, 这种机器人敏锐且造价昂贵,它们的作用是随时监控住宿人的周围情况, 避免发生意外。

这种情况同时包括了身体健康、所处环境、气候变化, 而今本该被检测到异样做出反应的机器人却安安静静,仿佛无事发生。

同一时间,地毯边缘位置躺着个沾染水光的天蓝色玩具小球, 背后缀着的老鼠尾巴状拉环,变成了唯一尚还干燥的位置。

在薄纱窗帘外夹杂着宇宙尘埃映射出的蓝紫色微光下, 莹润在玩具表层上的剔透水痕,开始逐步向重力归拢的位置凝聚。

一秒,或者是两秒的时间,它们聚拢成了一滴水,在即将坠落至地面的瞬间,一道猩红猛然从被褥间的阴影中探了出来,将其裹入自己触须交错的身体间。

静谧燥热的空气里,凭空传来了细微的窸窣声。

极具有拟人态。

……像舔舐?也或许是吞咽。

片刻后,当天蓝色被吐出来,勾着拉环倒吊在藤蔓的尖端时,原本附着着的那层水迹无影无踪,甚至干净到怪异。

有谁发出了餍足的喟叹。

然后,反应过来什么的藤蔓忽然一颤,把勾在自己身上的小玩具狠狠甩了出去,正中垃圾桶。

——当啷。

玩具砸了进去。

藤蔓晃了晃,像是在自得,颇有种皇后战胜了贵妃的愉悦,直到一声朦胧的呜咽响起,上一秒还洋洋得意的藤蔓立马萎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源头钻去。

它们同时兼具大胆的觊觎与小心的碰触。

诡异的深红色藤蔓似乎变成了这间房子的另一个主人,它们大摇大摆地张开在被褥之下,铺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状牢笼,牢牢把被子下蜷缩的虫母保护在中央。

那藤蔓卷着拉开了青年缩起来的手臂,随后紧贴着坠了水珠的蜜桃尖缓慢移动,略粗糙的深红色体表印有藤蔓类植物的纹理,甫一过水,便有种亮晶晶的潮湿感。

它们此刻仗着房间真正的主人正值难耐昏沉,便大胆地四处探索,一寸寸蚕食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普通的布料根本无法作为抵挡的防具,很快便彻底沦陷。

吊坠中央钻出来的藤蔓头重脚轻,其下略粗壮的部位正好变成了足够抱起虫母的“手臂”。

它们近乎是祂的半身,因为分割的心脏碎片和虫母的血液而获得新生——它们是保护虫母的骑士,是心脏主人对虫母的欲求进行协助的道具,也是只会在深夜混沌时刻出来的窥视者。

这一刻,藤蔓甚至在战栗颤抖着。

想,好想……

它、它们,还有祂太想妈妈了……

对于阿舍尔来说这场分别甚至不到半年,可对于藏匿在破败角落里的怪物来说,确实实打实的数百年。

虫洞变成了截断、拉长时间的特殊道具。

最初失事的飞行器带着阿舍尔穿过虫洞,超脱时间,砸在了虫族最为原始、黑暗的时代。

后来阿舍尔亲自驾驶着飞行器,又一次被虫洞吞没——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时代,被他抛在身后的虫群则留在原地,需得慢吞吞地等着时间的延续,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与虫母再续重逢的机会。

当虫群们得到了名字、拥有了家族后,他们的生命便与虫母相连;那些时光漫长又熬人,但又因“芬得拉”被赋予的联系,让虫群们知道妈妈正在遥远的宇宙某处,等待着他们……

怪物的半身卷起藤蔓的尖端,缓慢地蹭着氤氲薄汗的冷白,像是条狗,一寸一寸地舔舐着来之不易的骨头。

在它们靠近虫母的同时,遥远星系深处的创始者号内部,几乎要被失控又兴奋的深红藤蔓填充满了全部的空间。

同作为始初虫种的歌利亚和迦勒几乎无可奈何,他们只能关闭了这一层的全部通道门,将不受控制的血肉藤蔓控制在有限的空间内。

通道的金属门外,很快其他几个高级虫族闻讯而来。

塞克拉顶着那张圣子脸拧眉询问,“怎么回事?刚才通讯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一步的乌云也追问:“什么叫旦尔塔失控了?祂终于舍得从那破屋子里出来了?”

说完乌云似乎想起来什么,他潦草看了一眼冷着脸的歌利亚,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抱歉,不是说你破。”

战舰意识略无语地抿了唇,把解释的机会交给了迦勒。

迦勒:“……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歌利亚正坐着呢,那些红色的玩意儿就涌出来了,我估计祂至少搞烂了好几扇门。”

伽斓拧眉,气质温柔的青年脸上浮现几分迟疑,“你们之前都没感知到什么?”

众所周知,虫群们的五感超强。

“没有。”歌利亚摇头,“这也是奇怪的地方。”

他顿了顿,蔚蓝如深海的眼瞳落在了暂时阻隔血肉肆虐的特质金属门上,“……在迦勒看到前,我什么都没能感受到。”

始初虫种的五感超越普通虫族,从来歌利亚和迦勒都是最先能感知到旦尔塔变化的同类,但这一回却大有不同。

冲破房间束缚的血肉藤蔓像是某种没了生命的死物,静谧到了极点,不论是跳动的心脏,还是涌动在血管内的血液,那一刻歌利亚什么都没能感知到。

如果不是视线里的猩红还在肆虐,歌利亚甚至会以为旦尔塔已经没了。

迦勒熟练地在金属门侧的电子屏幕上点了两下,很快投影悬浮在众位高级虫族的面前,他摊摊手,“喏,你们自己看喽。”

安置在各个角落的监视器隐秘又细微,将不同位置、不同角度的高清画质传递过来——

只见足足可以并行五六人的走廊间被猩红填充,它们横行霸道,连走廊两侧的房间都不放过,以强硬的姿态冲破了门板的包围,厚重且具有时代感的木质材料从中折断,瞬间败给了藤蔓的横冲直撞。

涌动的猩红变成了监视器画面里唯一能看到的场景,密密麻麻相互交错着,很快便占据了视野80%的画面。

密匝匝的红色过量聚集,给人以一种视觉上的压迫感。

“……呕!”

站在后侧的小象鹰蛾伽玛猛然低头干呕,见大家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后,这位留着粉红色短发的青年无力抽了抽嘴角,小声道:“抱歉,有点儿密恐。”

从前虫母还在时的虫群虽然因为外界因素(例如王虫的威胁)而多灾多难,但却整体坚如磐石;而自从虫母不见了以后,这群被抛下的子嗣们大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最主要体现在旦尔塔入睡困难、噩梦不断,伽玛密恐,迦勒喝酒成性,乌云暴躁易怒……

如此种种,似乎是虫群子嗣中谁都想体现出来的,他们离开妈妈是无法生活得很好的。

——他们需要妈妈。

密恐患者的反胃并不曾影响到观察力细致的伽斓,他拧眉指了指虚浮着的电子屏幕,轻声问道:“……那,是什么?”

食骨虫老大缪眯了眯眼:“它们是在护着什么东西吗?”

“什么?”

“我看看?”

其他几个高级虫族纷纷探头,顺着伽斓的手指望了过去——

屏幕中间,血红色翻涌,它们对外界的一切都是副暴烈的态度,可每一根藤蔓在绕过中间时,却又莫名放缓了速度和力道。

高级虫族们凝神,在无数交错盘绕的红色里,他们似乎看到了不同。

那里似乎存在有某种被故意保留了空间的隆起。

“……那里好像挡着什么?”

“看不清,红色动得太厉害了。”

“好像是……”

歌利亚凝神,接了下一句话,“——花苞,好像是一朵花苞。”

他话音刚落,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半空中屏幕里的数个画面全部在瞬间变黑。

“啧,”迦勒舔了舔唇,“祂倒是警惕,所有的监控都被毁掉了。”

伽玛揉了揉胃,“没有备用的?”

歌利亚的手指在光屏上快速划动,片刻后道:“都被毁了,没一个能连接上。”

“这样啊……”伽玛愣愣回应。那些盘踞在视网膜上密密麻麻的猩红久久不曾散去,阴影持续,令伽玛的脸色属实算不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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