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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自己周身?无力?,气短胸闷,整个人神智也有些昏沉。她听?到了男子沉重的呼吸声……这一切,让她想到了三年前的某个午后?。

她当下?僵硬无比。

她听?到有人朝自己逼近,不禁咬紧牙关,心中盘算连连。

她当然明?白,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布局中。知道?她和姜循暗号的人不多,当她奄奄一息靠着墙榻时,她便知道?是谁背叛了自己。荒谬啊……

姜芜煞白着脸,眼泪在眼中打转。

然而?她已经和三年前的自己不同,她在脑海中回想着姜循教过自己的法子:不能总靠别人怜惜,若她无法自救,她只能一次次被欺。

男人的手抓住了姜芜的手臂。

姜芜忍着恶心,等着这人靠近。她大脑混乱地想着男人身?上的脆弱处,她努力?抓紧时间,恢复一点力?气。

而?她听?到沙哑的男声叹息:“姜大娘子,是我,我是贺明?。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姜芜一怔,抬起脸。

这里是驿站,贺家被流放的人今夜宿在此。今日天还没黑,因为阴云密布、押送他们的官吏担心下?雨,便早早在驿站歇脚。

贺明?作?为重要的犯人,手脚皆有枷锁,还拥有单独的一屋,有单独的小吏特意看守他。然而?不知为何,此时贺明?手脚上的枷锁被人解开,看守他的小吏在隔壁屋子睡得人事不省。

一道?雷划过天边。

透过那电光,姜芜看清了贺明?:贺明?面色泛红,握着她手臂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位温润的青年郎君,姜芜是见过的。显然,贺明?和她一样,被人下?了药。但是,与当日发狂的孔益不同……贺明?分明?知道?自己被下?药,且他主动和她开口,自然是有别的意思。

姜芜当即双眼垂下?泪水:“贺郎君,放过我。”

贺明?哑声:“大娘子,你我被太子算计了。若你我当真如了太子的意愿,姜家就和我这样的被流放的家族撇不开关系。太子会用这重关系来?对付姜家。

“我不忍见姜家落到那一步……我带大娘子,悄悄送大娘子出去。这里驿站似乎有别的人把控,不然我不会被摘了枷锁,也不会被下?药……我让贺家的人拦一拦那些人,帮姜娘子出去。”

姜芜目光古怪地看他。

贺明?表现得这样温润,克制着自己的欲,发抖着抓起她手臂,扶着她起身?。他好?像真的想送她出去……可是为什么?

贺明?主动道?:“我曾和大娘子差点定亲,虽然此情不足为外道?,却也算缘分,我不愿意毁了大娘子的一生。只望大娘子出去后?,日后?能记起我今日的善举,对人提一提贺家……早日赦免我们。”

姜芜低着头,只是落泪。

她弄不清贺明?的真正目的,她又如惊弓之鸟一样不信贺明?的话。但她有自己擅长之处:装弱,装可怜,装无助。

这些人总将她当傻子耍,傻子也想看他们的目的。

贺明?带着姜芜出了门,带着她在半暗的院中艰难行走。正如贺明?所?说,这里是驿站,此时却悄然无声,显然已经出事。他们要过一廊时,忽然停住步子。

金红纱栀子灯将驿站庭院照得像鬼魅之居,而?他们看到前方有黑衣卫士阻拦。

那些人还站在屋檐上,睥睨着他们。

贺明?将一把匕首塞入姜芜手中,将姜芜护在身?后?。他直面那些恶人,又偏过脸对身?后?似乎被吓蒙的女?孩儿露出安慰的笑:“别怕,贺家人会帮你拦人的。我们是犯人,你不是,你找到机会便往外逃。

“别忘了我的约定就好?。”

姜芜便见贺明?和那些黑衣人动手,又见出来?许多被流放的贺家人,慌慌张张地和卫士们动手。贺家人大部分人不习武,又戴着枷锁,行动不变。可他们当真像好?人一样,想保护姜芜,想将姜芜送出去。

有卫士来?抓姜芜,也被贺明?挡掉。

贺明?回头催促姜芜:“跑。”

打斗中的鲜血落在姜芜眼睑上,她轻轻地眨一下?眼。

贺明?带着她摇摇晃晃往一个方向跑时,过一月洞门,二人暂且安全,姜芜忽然从后?面拔出匕首,在贺明?胸腹上刺了一刀。

贺明?缓缓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腮上尚挂着泪珠的、看着柔弱无比的姜家大娘子。

他不明?白自己表现得如此友好?,姜芜却用自己送给?她的匕首,反刺自己一刀。

姜芜扶着他,跟他一同蹲下?去,手摸到他胸腹上的血。姜芜面色如鬼,睫毛沾泪,握着匕首的手也在发抖。她却在暗灰天幕下?,凝望着贺明?,露出不合时宜的神情:

“贺郎君,你被下?了药,我怕你欺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不过你放心,人的要害处是心脏,你现在顶多出血过多,暂时不会死。”

贺明?咬着牙:“我如此助你,你却恩将仇报。”

姜芜羸弱的面颊上,那两滴他人的血变得冶艳万分。

她一边发着抖,一边惨笑:“我不信你啊。我相?信你一定有目的,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这个目的……如果我逃出去,我会回头救你。如果我逃不出去,你和我一起死。

“你不是说你是好?人,要帮我吗?帮我帮到底吧,贺郎君。”

贺明?额上渗汗,齿间尽是血:“恶、恶女?……”

姜芜:“我是被你们逼的……”

她欲为善,世不允她。

她欲逃避,万事相?催。

既然他们随意戏弄她玩耍她,不在意她不珍惜她,她又为何要为善?

她一边落泪,一边拔出那把匕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迎向那些想阻拦她的卫士。她身?上没有力?气,她被下?了药,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疯子什么也不怕,她用沾了血的手抹去脸上泪。

姜芜用匕首指着他们,让他们不得靠近。有卫士瞧不起她,不屑地靠近,竟在姜芜胡乱挥匕首间,被刺了一刀血。

细弱伶仃的小娘子亦被绊得后?跌,一边笑,一边哭。

烈风袭面,闷雷声震。院中打斗混乱,姜芜虚弱地跪在地上,匍匐着后?退。她小腿撞到地上藤条,一边发抖,一边喃喃低语:“谁过来?,谁就陪着我一起死。我相?信你们幕后?的人,肯定不想在达成目的前,让我死掉吧?

“来?啊,都来?啊——”

碎石爬满了络石藤,风声呜呜咽咽。她大叫出声,尖锐凄然,而?团团迷雾中,忽有两道?声音追来?:

“阿芜——”

“阿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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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愈发暗了。

闷雷声惊得人心惊肉跳。

贺显终于?摆脱了江鹭,相?信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人手,能够在城外给?江鹭致命一击。他安排了足够多的人马,让那些人马缠住江鹭,再找人扮作?自己的背影。贺显则从小道?上,悄悄溜回东京城中。

贺显得意地想:还是堂哥聪明?,用那幅画的消息引走了江鹭。江鹭实?在难缠,最近几日一直盯着贺家。若是不引走江鹭,贺显便难以执行贺明?交给?自己的任务。

黄昏之时,贺显满头大汗地爬上了樊楼的这间早已留好?的雅间。

贺显进屋后?,便朝屏风后?的人恭敬拱手:“大人,我来?了。”

他没有听?到屏风后?的动静。

贺显茫然抬头,忽然就着昏光,看到屏风后?多了一道?模糊的人影。只是此时光线晦暗,他看不分明?,疑惑之时,屏风“砰”一声倒地。

贺显惊愕僵住。

轰然塌倒的屏风后?,他看到了江鹭。

被刀剑刺破的袍袖拖在地上,江小世子玉净与脏污并存,气质高洁却又混沌幽微。他一步步上前,脸上发间尽是血污,他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如水鬼一样魅惑人心。他缓缓抬起眼,湿亮乌睫下?的一双眼亮如星辰,让这一屋中的两人失语。

贺显吓得跌坐在地。

他眼见着江鹭抬起手中的剑,将剑横在了屏风后?那位真正大人物的脖颈上。

那被江鹭扣押抵颈的大人物,正是整桩事中几乎没有现过身?的宰相?,赵铭和。

贺显:“不可能!你不是出城了……”

江鹭声音喑哑下?压:“我若不被你引出城,你怎么敢回来?,见你真正想见的人?我若不回头,如何能见到赵相?露面?”

江鹭低头而?笑,笑得人恐惧,而?他扣着掌下?半百老人的力?道?加重:“赵相?,想见您一面,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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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外的驿站中血流成河,姜芜持着匕首站在血泊中,看到姜循和张寂自两个方向翻马而?下?,朝她奔来?。

许多卫士跟着他们,朝她奔来?。

很像多年前的那一夜……夏日湖灼,姜循在姜府奔跑,在寒夜中跳水而?来?。

只是这一次,来?的人,不只有姜循,还有张寂。

姜芜看着他们的到来?,忽然明?白了贺明?的目的,太子的目的:

太子想让贺家和姜家扯不开关系,让姜循因为她而?对被流放的贺家出手。可在外人眼中,姜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太子有理?由在除掉贺家的同时,也将姜循推入深渊。

贺明?则洞察了太子的想法。贺明?救她,是为了看姜家和太子斗得两败俱伤。贺家想做无辜者,太子和姜家斗得你死我活,也许贺明?能从里面找到自救的机会。

姜循看到姜芜。

她心神一点点静下?,看着身?后?的卫士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对贺家那些动手的人出手。

她带来?的那些属于?太子的卫士高喊道?:“贺家人想逃,不能放过他们。”

姜循:“动手。”

跟着她的卫士头领一怔,心想自己一方不是已经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