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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谁不背叛谁呢?

小公主一副信赖他的模样,关键时候,不一样要出卖他吗?

而暮灵竹显然出卖他出卖到了极致——杜嫣容一字一句:“你若不出来带兵,我和?殿下便会告知天下,你是程家郎君。”

叶白?失笑?。

叶白?笑?问:“杜三娘子,你觉得到了今日?,谁在乎我是谁呢?我就算是冤魂……难道东京朝臣还能吃了我不成?你们自?顾不暇……哪有空管我是谁?”

杜嫣容:“东京百姓不在乎你是谁,满朝文?武到今日?也不在乎你是谁,但你自?己在乎你是谁。”

叶白?顿住。

这位杜娘子果然口舌了得,果然十分厉害。

暮灵竹托她来当说客,她斩蛇只?掐七寸:“你是凉城程老元帅的儿子。你们程家满门忠烈,纵死得冤屈,绝不死得懦弱。

“你若是不肯出来带兵,我就告诉天下人,你是程家的麒麟儿——让世人看看,程段二家满门忠烈,最后苟且活着的人,却是怎样一个想将?东京送入火坑的人。

“如今满天下都在说程段二家的冤屈,都在道东京的不是……你要当那个例外吗?要让满天下知道,程家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违背祖训不敬祖宗。程家人不是反贼,但你是。”

叶白?冷冷地盯着她。

他眼眸中?的火幽暗万分。

世人恐会为此?惧怕,可站在他面前的,是昔日?和?姜循齐名的杜三娘子杜嫣容。杜嫣容不畏惧他,杜嫣容有本事在发疯的姜明潮手中?救人,也有本事放出消息,告诉天下人他是谁。

叶白?缓缓笑?起来。

他已然愤怒,可他仍温温笑?:“乱臣贼子又如何?他们若是不服气……就从地下爬回来指责我啊?”

他倏地起身?,戾道:“他们爬得出来九泉吗?!”

杜嫣容:“若是昔日?凉城火灾那夜,有人去救,程段二家便不会满门抄斩。只?要四方城郡有人看到狼烟,有人出了兵……凉城事就有转机。”

杜嫣容眼中?泪光闪烁,轻声:“叶郎君,程老元帅当夜一定非常希望有人来救他一家,救凉城满城百姓。”

叶白?面如恶鬼。

他脸如鬼白?,森冷无比,毫无血色。他盯着杜嫣容,陷入混乱——

爹爹伯父他们曾经那样希望过吗?

是啊,他们必是希望的。为了该死的边关安危,他们逼他和?公主联姻,逼他和?幼时的姜循分开,逼他练武逼他掌兵……

一些全是混账的人,死得无声无息。他离家出走想报复他们,想让他们知道他有自?己的人生他不愿意当将?军不愿意打仗,想让爹娘向他低头向他认错……

可是他等到了什么?

叶白?立在空荡荡的堂屋中?。

有水溅落在冰凉的地砖上?,如涟漪开花,如落花痕淡。

……那已经过去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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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莫怕!”立在城楼上?敲完鼓的暮灵竹,回身?面对着下方将?士,面对着聚集城下的百姓。

她从未面临这样的局面,从未有机会看到这样多的人朝自?己叩拜朝自?己祈福。她听到小孩啼哭,看到妇人呜咽,她单薄的身?子被衣袂裹挟,脸上?无血目中?明光。

她朝她的子民发誓:“我绝不背弃东京,绝不逃离东京。我和?你们同战。”

指甲掐进掌心,她痛得鲜血绵密,却仍说下去:“只?要渡过此?难关,朝堂会认错……我已快马加鞭向江世子递降书,他们有大批兵马,只?要我们坚持十日?,他们兵马便会解东京围困之局。”

暮灵竹微笑?:“我们会安全。”

代价却是让权。

然而无论代价是什么,满城百姓听到江鹭的名字却兴奋欢呼,开始看到了希望。在漫长的对峙中?,原来连东京百姓都觉得朝堂错了啊。

暮灵竹出神之际,听到铁蹄溅地声,听到鼓声响彻天地。身?边卫士上?前提醒,暮灵竹才侧过身?朝城下看。

城楼上?的将?士和?城下的兵马、百姓,一同看去。

年轻的、俊美的叶白?伏在马背上?,带着兵马奔至城楼下。白?袍在风中?轻扬,尚未沾血。年轻的将?领抬起头,朝楼上?的公主拱手。

叶白?高声:“殿下,臣请带兵出战——”

周遭声静,又倏然迸发出更多的热情来:“是叶宰相?!叶宰相?要亲自?率兵?”

“叶宰相?马术好厉害。”

“以前只?以为叶郎君是文?臣,可今日?看上?去,他穿战铠也像模像样啊。”

暮灵竹一言不发。

她立在城楼上?,遥遥看着叶白?下马。白?袍小将?在卫士邀请下快速上?楼,红缨飞扬,步伐稳健。他跪在她面前,以武臣之力拱手,仰脸端然:

“请殿下允臣出兵。”

暮灵竹缓缓俯身?。

许多岁月如水如雾,在她眼前穿梭,又如走马灯一样悠然消逝。

幼年时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抱着娘亲尸体大哭的日?子,稚嫩问着谁来救她的日?子,嬷嬷死前把画像送到她怀里的日?子……她打开那幅画。

画帛粗劣,画工普通,画中?少?年郎英俊风流。

她在宫中?校场中?看到着官服的青年文?臣为她拦住恶兽;她在生辰日?抱着画帛入睡;她颤着手端不好药汁,被青年扣住肩,眼睁睁看着父皇在面前病逝。

故事最终定格在,他牵着她的手,踏过龙尾道,奔过丹墀青砖,将?她送到摄政傀儡的位置上?。

她曾以为那是新的开始,其实那已是结局。

若画中?少?年郎长大,若少?年郎走出画帛,便应是眼前这模样——

年少?的公主俯身?,扶起意气郎君,轻声:“本宫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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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国围城十日?,年少?的摄政公主和?年轻的宰相?相?互扶持,带着东京百姓和?禁军一同展开这艰难的守城战。

守城因敌军到来的突然而展开得仓促,可是守城没有那般难。因阿鲁国敌军围东京之势,四方兵马不会不知。

有人建议他们等待,等到东京破城,阿鲁国占领东京,他们再去收割果实不迟。但得知东京被困,江鹭、江飞瑛、张寂,便都毫不犹豫地做了同一个选择——

无论暮灵竹是否向他们求救,他们都会救东京。

七月中?旬,江鹭、江飞瑛、张寂三方兵马在城外汇合。阿鲁国将?士被左右夹击,城中?叶白?发现城外援兵至,直开城门,迎战敌人。

军马战于?城外,战于?街巷。

残兵被攻战一日?,随着领兵的阿鲁国将?军战死,敌军溃不成军,纷纷投降。

战火燎原,叶白?站在血泊中?,迷茫地看着那道城门在眼前被推开。

“轰——”

尘土飞扬,万千尸骨好似在一瞬间被碾灭成尘埃。

他茫茫然地看去,似看到万千故人在战火中?朝他挥手朝他告别。他看到爹娘走向烈火的身?影,亦看到城火烧得漫然无边。他不曾留在那一日?,他却好像一直留在那一日?。

杜嫣容说,若当夜有人救凉城,程段二家就不会那般惨烈……若有人救东京,东京就不会成为第二个凉城。

杜嫣容说,这是暮灵竹告诉她的。

尘埃分开,故人身?影消失,战火血泊间,叶白?看到的从城外步入城门的人,是江鹭、姜循、江飞瑛、张寂、姜芜……许久不见?的故人,风尘仆仆,重归东京。

故人,还少?一些人——

杜嫣容那个过分聪慧的娘子,这几日?明明和?公主一起,救援百姓,慰问满城。如此?关键时候,那二人为何不在?

而模糊的,叶白?听到姜循声音:“那是什么?”

他顺着那道声望去,看到宫城方向烟火冲天,比城门这里看上?去似还要惨然一些。叶白?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卫士回答:

“宫城失火,杜娘子一听就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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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嫣容骑马飞奔于?到处倒着尸体的街衢间。

她在宫门前下马,又拿出暮灵竹给自?己的代表二人亲密关系的腰牌,得以入宫。飞帛扬起,额发凌乱,杜嫣容在心中?凄喊:

“阿竹,阿竹。

“等我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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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前,姜循一瞬色变。

她实在和?杜嫣容太心有灵犀,她一听杜嫣容的反应,便猜到发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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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们俯视东京,俯瞰满城。

我们会看到暮灵竹的宫殿没有被战火烧,却被公主自?己的一把火烧掉。杜嫣容跑得趔趄摔地,爬起来继续跑,她却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一个求死之人。

我们会看到姜循一行人纵马行御道,御道荒芜少?人。宫门前的卫士无人敢拦,叶宰相?逼问杜嫣容和?公主的行踪。

这一日?,黄昏暮暮,漫天红霞。

红霞如血铺天,姜循和?江鹭他们出现在烧毁的宫殿前,叶白?煞白?着脸看跪在地上?捂脸哭泣的杜嫣容,而面无血色的姜芜被张寂握住手,江飞瑛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

杜嫣容抬头,望着故人们。

她再一次见?到了姜循。

她第一次和?江鹭迎视,看到了这位自?己昔日?相?看总也不成功的郎君。

杜嫣容瘫坐在地,喃声:“是我的错。我和?你们私下联络,想为杜家找出路,想为阿竹留后路,可我忘记了阿竹是公主,忘记了阿竹是暮氏血脉。我以为她没受过什么恩惠,她不会对身?上?的血脉有那么强的归属,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