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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轻声:“我以?为,你?举兵谋反,是想当皇帝。”

就像他以?为,在新的人物?进入东京后,自己仍然会和对方为敌,自己不毁掉大魏誓不罢休。然而事实上,叶白没有再做什么,正如江鹭也不登基。

江鹭回答:“安娅公主?不是送了皇子回来吗?”

叶白无话。

江鹭目光始终盯着马车,对车中人牵肠挂肚。只是他亦有话和叶白说:“循循喜爱无拘无束,我不能?困住她。此生她愿意去哪里,我都要许她,随她,伴她。”

叶白盯着江鹭,江鹭平静地转头看他。

两位郎君的目光微妙,争夺微妙,却到底落了帷幕。

城门前人烟稀薄,尘埃卷起时,江鹭眨一下眼:“怎么?”

叶白:“你?有想过吗,你?这样做,有何意义?一样是篡夺权柄者、觊觎皇权者。千百年后史书?评价,你?仍是罪人。”

江鹭衣袂在风中轻扬,如浪涛拍岸,他自岿然不动:“长路漫漫,行则将?至。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叶白望着江鹭走向马车,看江鹭与车中人说了几句话。江鹭翻身上马,发带拂颊,青年郎君眉目熠熠灼灼,遥向东京诸人告别。

江鹭和姜循的马车朝南而走,叶白在风中立了一会儿,在朝臣再三提醒后,他登上北行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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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后,重返凉城,竟是这种机遇。

车马粼粼,叶白在北行的马车中,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未曾置气?,未曾离家出走。

自己好端端地待在凉城,和爹娘、兄弟、伯父、堂哥堂姐他们共守边疆。

伯玉的阴谋没有得逞,暮逊无法打开?那夜的城门,让大火烧毁他们……

他梦到程应白威风凛凛识破诡计,成为凉城的大英雄,得到父母亲人们的敬佩与夸奖。不看过去不追未来,他不会无家可归无梦可圆。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程家麒麟子,世?间?应为稀。永不落浊泥,白羽振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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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国的新王安娅也做着一个梦。

在她梦中,父母健在,兄弟姐妹健在。他们和凉城谈成了盟约,她和段小将?军在两国民众的见证下,在众人的祝福下,踏入新房。

恍然梦醒,安娅发现自己伏身在马背上。

马匹走得悠然,日?光刺照下来,安娅揉自己的眼睛,摸到眼角的水光。

男声低弱带笑:“安娅睡醒了?”

安娅恍恍惚惚地看去,看到牵马而走的青年,和自己梦中的小将?军一模一样。只是梦中少年郎意气?风发,拥有无限未来;现实中的段枫缠绵病榻,安娅问过医师,医师只是叹气?不敢承诺。

安娅轻声:“我们这是去哪里?”

段枫边咳嗽边笑,回头看她时,眉目被阳光邀得暖融模糊:“不是说了,去祭拜我们的父母吗?年轻的阿鲁国新王,记性这么差,可不好啊。”

安娅轻喃:“对啊,我们说好回家……”

她伏在马背上,轻轻伸手去牵段枫的手。

不许未来,不说以?后,二人只是共同走这段路。他们会一直走到天黑,走到他们被黑夜吞没。到时候,手牵手,继续走。

安娅:“段三哥,你?遗憾吗?”

段枫沉默片刻,笑道:“我此生没有遗憾。”

大仇得报,旧爱“重生”,故友亦在,山河如昔。这一路走来,他没有将?更多人拉入黑暗中,已然开?怀。甚至,他很快都可以?见到程应白了……

安娅闭上眼。

马尾晃悠悠,她牵着段枫的手,轻轻哼着一首歌。

晨光笼罩着他们,祝福着他们。

这一路崎岖难行,到底走了过来。无论如何面目全非,他们到底可以?回家,去见父母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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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一座驿站中,江鹭做着一个梦。

他梦到雨大如烟,自己骑马越千山,步入一家驿站。姐姐嫁去凉城后,他要代?父进京为人祝寿,而他打开?驿站门,看到昔日?已死?的“阿宁”复活。

他手脚发麻,头脑懵然。他站在一楼,仰望着那美人坐在二楼喝茶。美人朝下瞥来一眼,他便不由自主?地踩着楼梯上楼寻她。

他欲告诉她自己找了她三年,他想问她当年为何走得突然。他不怪罪她,他喜爱她,他想和她重修旧好……

“哐——”夜风撞在窗上,惊醒了沉睡的江鹭。

江鹭浑噩间?,听到不只夜风叩窗,亦有人在外敲门。

江鹭打开?房门,看到深夜的长廊上,侍女玲珑站在自己门前。玲珑面颊绯红,诡异非常地低头敛目,将?一卷着的画轴递给江鹭后,玲珑转身避走。

江鹭打开?画轴:

画中画着一个他。眉目昳丽,身如玉立。

江鹭感觉到自己握着画轴的手微微发抖。

半晌,他将?画轴放回屋中,自己翻窗而出,轻轻叩着一内有烛光的窗子。

屋内小娘子慵懒拿乔:“谁?”

江鹭:“我。”

姜循:“你?是谁?”

江鹭靠着窗,凝望着黑夜雨雾:“你?用画夜邀的人、得罪了你?的人、爱慕着你?的人、向你?数次求婚而未果、特意来再次致歉并求姜二娘子嫁给我的人。”

雨水斜飞,窗子擦咔,轻轻从内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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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千奇百怪的梦,诉说着他们消逝的往事与遗憾,带来他们的期许。

夜已尽,天将?明。无数美梦,组成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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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发芽——”

千山万岭,绿荫如浪。在春茶开?采前,官员和茶农们一起抬着祭品,围着茶山。人人安居乐业红光满面,等待着好收成。

叶白睡在前往凉城的马车中,想着他也许不是无药可救,他有了新朋友,他不应在怨恨中溺亡;

安娅和段枫骑马行在广袤沙海间?,走出蒙蔽他们一生的阴霾,许愿着能?够善终;

姜芜在屋中读书?认字时,打开?窗棂,凝望那院中练剑的青年夫君。她的夫君英武盖世?,如霜赛雪,让她恋慕;

江飞瑛带着手下纵马行在长林深夜中,即将?去平定南方新的海寇之乱。她还要回去告诉爹娘,弟弟和弟媳要回家了;

杜嫣容在大相国寺拜佛,为自己的故友暮灵竹点一盏长明灯。她立在窗前眺望黑暗,看白鹭飞天、春絮满城,她期望着心爱的阿竹死?后得到安宁,来世?安康;

雨帘如梭,江鹭推开?姜循的窗门,掀开?眼帘,走向那含笑托腮的姜循,将?那还在逗他的小娘子抱入怀中。他珍惜无比地抱紧她,她慢慢在他怀中放松,张臂踮脚,眷恋地搂住他脖颈。

这是新丰元年。

未来不是一场荒唐梦魇。

历史翻开?它似薄似厚的一页,命运拥有新的声音。

天亮时,年轻的郎君与娘子们站在耀眼的阳光下,眺望着王朝的未来,做好准备迎接未来的更多险阻。只要他们彼此不背弃,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的未来战无不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