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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艾薇的贫血反应比现在要频繁很多。

第一次贫血时带来的眩晕反应出现在初潮后,刚好?郁墨请假在家,悉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为她购买生?理?用品——她现在还记得那天暖热的太阳,狭窄的房子,为了避免被偷窥,也?为了防止被盗窃,窗户上安装了一种特殊的防护系统,尽管她们能看到窗外景色,实际上一点儿风都透不进来;她因为初次生理?期的不适躺在沙发上休息,郁墨在旁边的桌子上记记划划,隔着?固定的时间,会贴心地提醒她去换生理用品。

直到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外——甚至于,在真正的对峙之前,艾薇都在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

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的提醒,也?并不一定出自于“贴心”,不是?怕她的血液会弄脏衣服和沙发,而是?将她当作试验品,检测她流出的血液量,观察她的贫血反应。

她是?一直生?长在注视下的试验品,是?玻璃罩子里的小白鼠,试管里的绿芽,以为自己生?长在春天里的花。

一切都是?虚假。

艾薇始终没有和郁墨好?好?谈过。有些东西不去撕扯,还?能保留一个体面的假象;真相太过于血淋淋,以至于她缺乏使用显微镜探查的勇气。

珍稀的血液沿着?他的牙齿被吞掉,她的手还?放在洛林的头?发上,现在的艾薇不安极了,他摸起来实在是?太热了,像太阳底下被暴晒过的石头?,外部赋予了他旺盛的温度,而现在她的手也?要被暖热了。

最直观的感受还?是?伤口,这里诡异的草枝有着?出人意料的破坏力,直到牙齿轻轻撕咬时,艾薇才感受到那种隐秘、轻微的痛楚,蚂蚁咬似的,也?像每次洛林用力撞,击到某点时的不适。对草枝毒素的担忧,以及这种姿态的窘迫感,迫使着?艾薇结结巴巴地开口:“老?师。”

她的手无意识地牢牢抓握住洛林的头?发,紧张让她的手掌好?像粘上了某种强力胶,牙齿和嘴唇间的空气越来越干燥了,艾薇小声地问了句:“还?没好?吗?”

被划伤的伤口更痛了。

她也?听到侧方爆发出“哎呦”一声,艾薇警惕地看过去——

谢天谢地,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意外穿着?很严实保守的茨里,以往他穿得像花枝招展的求偶期孔雀,今天穿得像刚孵出十四只?小鸡崽的鸡妈妈;

眼睛亮晶晶、每一根金发都闪耀着?光泽的松旭;满脸不高兴、看起来像邋遢流浪汉的松锋;

精神状态和面容状态都很好?、好?到随时可以站上颁奖台领年?度感动第一区人物荣誉的辛蓝。

还?有个陌生?女性。

高挑,黑色便装,飒爽短发,目光高傲冷淡,像只?存在于封建国家中的公主。

松旭没有靠近,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他很谨慎:“抱歉,会打扰到你们吗?”

松锋阴阳怪气地说:“看起来衣服都还?穿着?。”

艾薇决定改主意了,她要留一块最大的石头?砸死松锋。

他的话语让现在这种不好?收场的场面都变得不那么尴尬了。

洛林面色如常地起身,他似乎并不在意被这些人看到;反倒是?茨里爆发出一声讽刺的笑。

“我还?以为你很骄傲,”茨里说,“看来也?不过如此,不愧是?……哼,轻而易举地就会下跪。”

“那是?因为老?师腿长,”艾薇说,“听起来您似乎没有单膝下跪过……是?因为腿的长度让您不需要下跪就能到达这样的高度吗?”

茨里被她尖锐的话刺到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说不如洛林。

身高不如那个黑暗区下水道?里的穷小子,体能不如那个只?会啃黑面包的家伙,就连学习都不如那个几乎是?半文盲、只?会两种语言的穷光蛋!

洛林是?什么怪兽吗?

生?机勃勃的红头?发一扫,茨里刚想讽刺艾薇——这个基因差劲、从第二十三区跑来的家伙,临时改了自己的专业志愿、还?要洛林缴纳了一定数额的罚金——连续两次卷入“谋杀案”,她是?专门?跑来坑害洛林的吗?

这些语句都没有成型,反倒是?松旭扒开他,惊讶地蹲在艾薇脚边,头?上的金色呆毛随他的俯身而向上冲起:“你受伤了?!”

“嗯,”洛林说,“我在给她消毒。”

安雅盯着?艾薇,她纯黑色的眼睛像刚开采的煤矿,那种冷淡到极致的浓黑和眼白,让她每一个不愉悦的表情都格外“浓烈”。

“用嘴唇消毒吗?”安雅看着?洛林的脸,“好?久不见,赫克托,你让我感觉到陌生?了。”

“好?久不见,”洛林侧身,向艾薇介绍,“这位是?——”

艾薇认出她,惊喜极了:“安雅?”

安雅不太想和她说话。

这个女孩和爱丽丝长得很像,看起来年?纪也?差不多大。

先前的工作让安雅接触到不少从事娱乐行业的男男女女,在人类智能居住在固定安全区的时代,繁重的工作,压抑的生?活,大家迫切地需要一些视觉上的刺激,外加美?容技术的高超,现如今以娱乐为工作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不是?“绝色”。

和那些每一寸皮肤都经过精心设计的美?丽明星,艾薇显然是?天然派,她不会永远都保持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丽,更不会被视作“没有一丝误差的完美?”,但这种仔细挑能挑出许多错漏的漂亮女孩,却让安雅没办法直视她的眼睛。

安雅可以以上镜标准挑出她许多毛病,比如她的脸上镜后会变宽,牙齿没有做那种矫正术,有一颗牙齿不够如范本整齐,她的头?发太多太乱,肌肉也?太明显,而现在流行的是?那种肌肉感不重的松弛感……

可这些毛病又让她这张脸有着?无法比拟的生?动,安雅看着?她的脸颊,发现她看起来如此饱满,好?像咬一口就能尝到清甜清甜的果汁。

这个女孩拥有着?让安雅心悸的特殊魅力。

连闻起来都这么可口,甚至要比那个爱丽丝对她的吸引力还?要大——没有任何添加剂的新?鲜椰子水,干净到只?要一口就能喝掉。

安雅不喜欢她。

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不喜欢她竞争者的身份,更不喜欢她现在的表情。

——如果对方不是?洛林前妻,或者说,洛林对她这个前妻不那么看重的话,安雅或许会主动和她交朋友。

可惜身份无法改变。

艾薇还?是?那种惊喜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半点掩饰的痕迹;这种绝妙的高超演技让安雅惊叹,不可思议的小姑娘,面对竞争对手也?是?这么淡定吗?

“安雅?”艾薇又重复了一遍名字,声音中满是?期待,“您先前曾经在电视台做过主持人对吗?曾经在荒废区中深入地做过军事方面的报道?——对了,您也?曾经做过关于探险队的纪录片是?吗?我还?在读书?的时候,就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您的节目——”

“还?在上学的时候?”安雅问,“你在讽刺我的年?龄?”

“啊?没有,”艾薇怔住,又立刻解释,“我是?想说,在很久之前,我就很喜欢您的节目了。尤其是?您关于探险队的介绍,那个纪录片让我对探险队的职责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对了,也?是?因为那个纪录片提供的方式,我才在后来加入了探险队。”

——然后认识了洛林、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得不到的东西吗?

安雅硬邦邦地说:“讲这些毫无意义,小姑娘,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你的花招对我没有丝毫用处。”

“别?对我学生?这么凶,”洛林说,“安雅,这里不是?电视台,也?不是?你的团队。她一个小女孩,只?是?在向你表达喜爱罢了,你何必用这种锐利的语言伤害她的心?”

松旭已经起身了,但眼睛还?盯着?艾薇的伤口。郁墨不在这里,他们身上都没有绷带,他模仿着?洛林上课教?过的东西,用力撕下衬衫一角。

“没关系,”松旭真诚地对洛林说,“老?师,其实您不用说这些;之前您对艾薇那么严厉,说了那么多伤害她的话,她都已经适应了您那些犀利又伤人的言语——和您一比,安雅女士这些话简直就’如听仙乐耳暂明’啦。”

“诗词学得真不错,”洛林阻止了试图用衬衫给艾薇伤口包扎的松旭,“但你的医学知识显然还?不够,用满是?汗臭味的衬衫给她包扎伤口,你是?希望她早点感染细菌死掉吗?”

松旭瞪大眼睛:“为什么您能吸,我就不行?口腔细菌也?很多啊!”

“因为划伤我的那根草茎可能有毒,”艾薇解释,“所以……”

“所以像古代人的电视剧那样,用嘴吸,毒吗?”茨里毫不留情地嘲笑,“什么年?代了?还?在模仿这种桥段?你们怎么不模仿中了春天药物后干柴烈火滚在一起呢?”

话音未落,洛林折断一根草枝,重重地抽了茨里一下。

啪——!

清脆的草枝在茨里脸颊上留下一道?殷红殷红的抽痕,干枯破裂的草茎断茬处有细微的毛刺,洛林将这带有毛刺的断茬压在茨里脸上,警告:“别?对她开这种恶心人的玩笑,艾薇比你小那么多,你就没有半点羞耻?”

“什么羞耻?”茨里讥讽,“你娶比自己小九岁、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就不羞耻?你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履历就不羞耻?猜猜看,如果他还?活着?,现在能够百分百匹配的人会是?谁?他将你当亲兄弟一样尊重,你现在这种行为,和睡自己弟妹有什么区别??恶心,变态,疯子。”

安雅屏住呼吸。

她听不懂茨里在说些什么,但感觉这件事似乎很重要。

“好?了,活力满满的诸位——”辛蓝抬手,老?好?人兼职业调停者终于出场了,他说,“听我说——”

茨里的脸颊很痛,他猜测洛林手里的草茎断茬一定又刺破了他的皮肤——

这个无耻混蛋!

他上周刚刚花费大价钱去做了皮肤护理?手术,去掉了那几个碍眼的晒斑,还?有毛孔一键缩小——他那好?不容易才维持了两周的、脱壳鸡蛋般光滑的皮肤,世界上不会所有人都像洛林那样拥有着?好?皮肤的,这个完全不知道?珍惜的混蛋!

在如今这个男性同样追求极致英俊帅气的年?代,为了能够以最佳姿态出现在真命天女面前,茨里很注重自己的外貌;在他看来,被洛林抽打的愤怒都不如皮肤被破坏。

洛林太擅长恶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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