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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晋身为蒋博云的左膀右臂,潜伏了那么多年才堪堪找到证据,陆延不认为自己的身份会比他更有利。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心底浮现,却都得不到解答,犹如外间阴云密布的天空。

怎么办?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陆延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其实这些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除非……

除非他能待在喻泽川身边,时刻掌握对方的动向。

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陆延倒入沙发,闭目吐出一口烟雾,俊美的面容因此有些模糊。片刻后,他忽然缓缓睁开双眼,透过浅白的雾气看向前方,目光暗沉漆黑,但须臾又被隐入模糊的灯影。

喻泽川,上辈子我输了。

这辈子,不如试试看谁能赢?

……

喻泽川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他脱掉身上的湿外套走进浴室冲澡,出来时换上睡衣,却连头发也懒得擦,直接闭目倒入客厅沙发。空调冷气裹挟住全身,就像坠入极地深海,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浪潮。

今天的杀人计划失败了。

蒋博云没死,他的那个小情人也没死。

喻泽川对于这种结果感到相当不满,他闭目把头埋进臂弯,太阳穴突突作痛,听着外间迟钝沉闷的雷声,只感觉大脑好像要炸开一样。

十指贯穿发间,狠狠收紧,试图压下心中暴躁的情绪,却无济于事。

就在喻泽川呼吸沉重,已经有些神智混乱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将他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嗡——”

喻泽川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为“薛晋”两个字,静默一瞬,还是点击了接听:“喂……”

声音嘶哑,俨然压抑到了极致。

薛晋那边的动静有些嘈杂,过了一瞬又清晰起来:“泽川,你现在在哪儿?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喻泽川疲惫闭目,厚重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阴影:“没听见。”

薛晋顿了顿:“你是不是去找蒋博云了?”

喻泽川听不出情绪的反问:“找了又怎么样?”

薛晋有些焦急,压低声音斥道:“我明明说了不要急着动手,公司还在蒋博云手里,你现在杀他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泽川,你听我的,现在先不要急着动手……”

喻泽川打断道:“我没杀他。”

话筒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喻泽川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杀他。”

但早晚还是会杀的。

“我困了,有事明天聊。”

他语罢挂断电话,重新倒入沙发,不知想起什么,指尖在手机屏幕轻点,调出了一张身份档案。

姓名:陆延

性别:男

……

密密麻麻的信息布满了屏幕,就差把陆延的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右上角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但因为是证件照的缘故,所以看起来不美也不丑,长得和大多数人一样,没什么辨识度。

这就是蒋博云的小情人?

喻泽川的右手在屏幕上缓缓摩挲,因为力道过重,指腹边缘都泛起了青色,难掩杀机。

陆延只猜对了一半,喻泽川想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蒋博云的小情人,更因为喻泽川天生别扭偏执,异于常人的独占欲。

他的东西,没人能够染指。

哪怕这样东西是他不要的、憎恨的。

可惜昨晚时机不对,引起了那对中年夫妇的注意,这段时间都不方便再下手。

喻泽川压下心中的失望,将手机重新塞入靠枕底下。他闭目在沙发上蜷缩起身形睡觉,右手紧紧攥着口袋里藏着的一把折叠刀,仿佛那是所有安全感的来源。

喻泽川睡觉很浅,这一晚睡得并不算好,翌日清早他是被一阵乒里乓啷的动静吵醒的,走廊外间传来男人粗声粗气的吵嚷,让人心烦意乱。

喻泽川从沙发上坐起身,抹了把脸,皱眉走到浴室洗漱,结果外面的动静不减反弱,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冰冷的水让神智清醒了几分,怒火却蹭地一声冒了出来。

喻泽川戴上口罩,直接拉开了房门,却见走廊满满当当挤着一堆家具,几名搬家工人因为床板卡在拐角险些吵起来,嗓门粗犷堪比炮筒:

“我就说要竖着搬!现在卡住了吧!”

“你他妈的废什么话,我怎么知道这张床这么大,赶紧换方向,别耽误时间!”

秋季阴雨连绵,潮湿的天气会让人格外敏感,尤其是喻泽川这种脾气本来就不好的人,五年的监狱生活不止没能磨灭他的少爷脾气,反而加剧了这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

他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用力拍响门板,“砰砰”两声沉闷的动静突兀且让人心肝发颤,霎时间那三名搬家工人都看了过来,空气窒息而又沉默。

“你们吵到我了。”

喻泽川声音冷冷,带着无形的压迫,

“再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超过60分贝,我会直接找物业投诉。”

在他说话的时候,电梯门刚好“叮”地响了一声,从里面走出一名穿白色休闲常服的男子,对方带着黑色的口罩,个子高挑,眼睛内敛深陷,相当漂亮,哪怕不用看脸也知道是个帅哥。

大概因为那人的气质太特别,甚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喻泽川瞥了一眼才收回视线,他转身进屋,房门摔得震天响。

“砰——!”

这一声就像开关键,那些搬家工人终于回过神来,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却不自觉降了八个调。

“他妈的,牛什么牛,有钱了不起啊。”

这座公寓大楼位于市中心,一个月的租金将近三万,而且商水商电,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那名穿着白色休闲常服的男子看了眼喻泽川家的门牌号,走上前对搬家师傅道:“师傅,现在是周末,大家应该都在睡觉,麻烦你们轻一点,这些钱就当做辛苦费,等会儿拿去喝茶。”

他语罢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摞纸钞递过去,刚好一人一张,素白的指尖干干净净,让人见了就觉得舒服。

搬家师傅闻言立刻一扫刚才的不愉快,笑眯眯接过钱道:“陆先生你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事,你先去旁边歇着吧,中午之前我肯定给你搬完。”

有了小费的鼓励,他们干劲朝天,只是这次轻手轻脚,动静小了不止一点。

喻泽川站在门后,听见外面传来的隐约谈话声,糟糕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他这辈子总是在反复遇到人渣,难得遇见一个有教养有素质的邻居,不得不说是件幸运事。

殊不知那位邻居站在走廊门口,盯着他家的门牌号看了许久,墨色的瞳仁带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男子抬手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完美得挑不出瑕疵的脸,赫然是陆延。

就在昨天晚上,陆延联系了房东阿姨退房,并连夜找到中介租下了喻泽川隔壁的空屋,清早他连房都没看,直接在中介诧异的目光下签了合同,并交了笔数额不菲的押金——

对方也许觉得他是傻子。

陆延笑了笑,也许吧,谁知道呢。

搬家师傅很守信,在中午之前就把所有东西搬好了,家具是临时从二手市场淘的,所以不用散味,简单收拾收拾就可以用了。

陆延出去了一趟,晚上才回来,手里拎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购物袋,水果、洗漱毛巾、电器,甚至还有一盆花。

他进屋之后就关上房门,拆开其中一个包装盒,仔细研究了一下自己花高价买来的窃听器,经过一系列试验流程后,这才自言自语道:“质量不错。”

陆延用铲子小心翼翼把那盆浅紫色的藿香蓟连根带土都挖了出来,然后将窃听器埋进最底下,用土重新盖上,一点点恢复原样,确定看不出破绽,这才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笃笃笃——”

喻泽川原本坐在电脑桌后写策划案,思考着该怎么引蒋博云上勾,房门却不期然被人敲响,声音轻微又有礼貌,三下就停了。

首先排除薛晋,薛晋没这么有素质。

那会是谁?

喻泽川拉开椅子起身,皱眉走到了门口,他不知想起什么,拿出口罩戴上,这才将房门打开露出一条缝隙:“谁?”

门外站着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看起来有些熟悉,赫然是今天上午搬来的邻居。他仍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多情的眼睛,左手拎着一袋子切好的盒装水果,右手抱着一盆紫色的花,声音温和有礼:“你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喻泽川态度冷淡:“有事?”

他心里觉得这个邻居十分奇怪,自己戴口罩是为了挡脸上的伤疤,对方戴口罩又是因为什么?

陆延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今天早上搬家,不小心吵到你了,所以带一点水果给你,希望别介意。”

喻泽川直接拒绝了:“不用。”

他语罢就要把门关上,谁知对方仗着腿长直接抵住了门缝:“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哪怕不为了道歉,交个朋友也好……再说我切了很多水果,一个人吃不完,你不收就会坏掉,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