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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担心,愧疚,很多很多的情感,累积在心里。

她不能说清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觉得心悬在嗓子眼,快要不能呼吸。

日头?往下滑了几寸,原本蔚蓝如洗的天,卷上了几朵厚重的云,遮住了太阳。

顺园经此一闹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谈淑窈跟着杨园惠一家去了医院以作安抚。谈正清气得血压飙升,出?了碎月阁就叫了家里的医生去了东院。谈家众人也不敢瞎走动,都老老实实地候着。

天渐渐暗沉,连树上的鸟儿啊雀儿啊的,也不飞了,不叫了。

祠堂内,安静得让人心慌。

谈裕跪在中央,不动如山。

“你乜事,好好地同你大伯母家嘅兄弟动咩手?”谈正霖问着。

谈裕不答,只看?着眼前洁净的地板,垂着眸子。

大脑里也并非是一片空白?,他在回味刚刚罗意璇惊恐的神色。

他绝望又固执地想,他可能又吓到她了。

说不定,她会觉得,他就是个没有章法?,不懂礼数,生气就动手的地痞流氓。

“怎么唔讲?”谈正霖站在他身旁,瞧见了他干净的袖口下缓缓从手心流淌出?来了红色血液,本来是想叫他先处理下。

谈裕开口打断了他。

“小叔,要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甚至很讨厌你,怎么办?”

普通话,字正腔圆,但口气完全落寞的一句话。

谈裕说完,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失望到了顶点。

“咩?”谈正霖被他说糊涂,甚至还?臭屁地补了一句,“对?你小叔我?来说,没这个可能。”

见谈裕不说话,谈正霖才觉得不对?,不再瞎扯,也不用粤语了。

“你怎么了?和?你老婆不是挺好的嘛,干嘛说这么种话?”

是呀,挺好的。

外人面前,装得挺好的。

谈裕心里泛起苦涩,轻轻笑了下,兀自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漫长的八年和?一颗滚热的心。

上辈子,就当是欠她的。

谈裕认命地合上眼,酸涩一片,将那些滚热涌动在眼睛里的东西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你回去吧,小叔。”

谈正霖没办法?,也说不动他,只好离开。

祠堂里只剩下一个人,和?高?高?侍奉起的谈家祖先。

这一跪,从午后一直到晚上,又从晚上到深夜。

谈正清没叫他起来,没人敢说什么。

他也不反抗,就这样跪着。

手心里被碎瓷片划伤的口子血液干涸,凝结在掌心。那记耳光下手很重,他右边嘴角破了,脸颊也肿了起来。

但他感觉不到痛,还?是绝望地跪着。

他又在心里问起了问过无数次的问题。

为?什么,要遇见她?

天完全黑了,乌云越积越厚,挡住太阳,又挡住了升起来了的月亮。

凌晨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雨,越下越大,打雷闪电的那种,冷风从敞开的祠堂门口涌进来,又涩又硬。

“三少,三少,老爷子睡了,走吧,我?送你回院子。”丁芃文在园子里打探了一圈消息,终于跑到了祠堂,“我?问过了,大房那个没事,缝了几针,已经回老宅了。”

谈裕并没起来,倔强又固执。

“回去吧,现在外面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少夫人还?一个人在院子里呢,她肯定担心你。”丁芃文弯下腰,又劝道。

被他最后半句话触动,听见了外面的惊雷声。

她怕大雷,很怕很怕。

这是罗意宸之前还?在世时,玩笑之间偶然提起的。

他记了很多年。

跪得太久了,整个腿麻木疼痛难忍,膝盖甚至都不能弯曲。

在丁芃文的搀扶下,谈裕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毕竟是挨罚了回去,不宜太声张。

所以没叫车,丁芃文撑着伞,站在他身后,扶着他一步步走回了院子。

每走一步,都很痛。

膝盖很痛,嘴角很痛,手心很痛,心更痛。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活该,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甚至还?是忍不住地担心。

担心她一个人,听到这滔天的雷声,会不会害怕。

活该罢了。

他抿了下苍白?的唇,碰触到了嘴角的伤处,满口淡淡的血气味。

雨太大了,风也太大了。

明?明?已经过了惊蛰谷雨时节,还?未步入夏至,就下了如此大雨,像是要把?天捅破一个洞一般。

罗意璇在客厅整整做了一下午,妆没卸掉,衣服也没换,身上还?穿着白?日里那件玉兰旗袍。

一直坐立难安,一直在担心。

直到开始下雨,雷鸣不止。

她克制不了那种极端的恐惧,一直闪电,她又不敢开灯,只留了床头?柜上的一盏,蜷缩在床边,怕得直发抖。

风猛烈地就像是嘶吼的野兽,吹折了竹林里的竹子,吹掉了回廊的宫灯,吹落了园子里满树的花朵,也吹开卧室的木质排窗。

凉意夹杂着豆大的雨滴调进来,罗意璇看?见了,本想去起身关窗,却?在刚要下床,听到了一声巨雷响动。

她太怕了,以前在罗家,只要下雨大雷,都是贴身照顾她长大的阿姨整晚守着她才行。

现在,在顺园。

谁也不在的情况下,她只能钻被子。

就在她准备把?头?埋起来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窗外所有的风雨交织顿入眼帘。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身后是冒烟的雨滴,和?满目狰狞的夜色。

隔着很远,罗意璇依然看?清了。

在看?见谈裕的那一刻,眼眶酸涩难耐,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