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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裕站在vip病房的门口,看着背对他坐着的男人,心?里翻涌起?无数的思绪。

父子情深,于他这一生而言,终究是奢求。

他既生了他,又是白珞灵惦念了一生都不曾放下的人,便尽力照顾,送他终老吧。

他皱了皱眉,长久地立在黑夜中,形单影只?,分外孤寂。

或许,他也在走谈正清走过的这条路。

这条路,生杀不论,得失不论。他们都拥有数不尽的金钱,安坐高台,俯瞰众生,可到最后也或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丁芃文来接他,本来是准备回老宅的,但?他开口,想要回京郊。

路上在上高架桥前,路过了京城外国语,也路过了她的蔚璇珠宝行。

随手翻看了一眼手机,喻衍洲发来消息。

是他与文紫嘉的孩子周岁生辰宴的时间地点?。

谈裕看了一眼,羡慕之情不知从何说?起?。

他还期盼过,如果她们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

车内恰如其分地放着歌,宛转悠扬。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失去你?......失去你?......”

是了,这是他的报应。

他活该如此,终身孤寂。

春天了,万物都活了。

只?有他的心?,死掉了。

他也曾找过她,但?全无踪迹。

他说?了那样的话,深刻地在她心?上捅了刀子。

也不该再去打扰她的人生。

两年漫游之旅,也该回去面对生活了。

最后一站,她回到了苏城,孟晚清的家乡,孟家累世传承的地盘。

也是他们感情断崖开始的地方。

婉约的江南水畔,还有孟家的宅子,只?是孟家早些年移去了京城,舅舅的茶业生意也都在那边,所以宅子空着,佣人不多。

她先去祠堂祭拜了一圈,短暂落脚,梳洗过后,挑了件摇曳的红裙,踩着高跟鞋出门去了。

今夜,是最后的放纵。

再回去,她就要开启新的人生。

江南水乡,并不似京港两地繁华,夜生活寡淡,她开着车,漫游在路上,好不容易才寻到目标。

她开着一辆黄色的保时捷911肆意地横行在深夜近乎无人的苏城马路上。

海藻一般的长发未拘束着,随着急速飞驰的车飞散在空气里。

穿过路口的时候,她从一辆白色的迈凯伦p1身侧擦过。

瞟了一眼车牌,眼熟的数字,恰巧是谈裕的生日。

车速很快,迈凯伦车主又没打开车顶,也没开窗,她没看清,也没放在心?上。

那家酒吧在苏城的市中心?,凌晨时分,正是热闹的时候。

舞池里是劲歌热舞的男女,罗意璇没去卡座,也没去包厢,只?坐在吧台上,要了一杯长岛冰茶。

味道还可以,但?没有丛一那女人手艺好。

人群吵闹,大家似乎都不知疲倦,在疯魔的边缘狂欢。

有人过来搭讪,罗意璇看都不看一眼。

中间,玩过游戏后,场子稍微休息了片刻,有人上台唱歌。

模糊闪烁的灯光下,互不熟识的人们共同沉醉。

罗意璇坐在不远处,听?着耳边旋律,忽然有万千感触。

两年辗转,她或许对爱情这件事?,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她跳下高脚凳,走到了舞台下,选好了歌,从上一位唱完的人手里接过了话筒。

空气里充斥着吵闹声,摇曳生姿的女人站在台上。

她敲了敲话筒,确认有声音,缓缓地抬起?右臂。

前奏的鼓点?渐进,她慢慢闭上眼,等待着节拍,开口。

“无心?过问你?的心?里我的吻,厌倦我的亏欠代替你?所爱的人。”

“这个?时候我心?落花一样飘落下来,顿时我的视线失去了色彩。”

细腻的歌声飘荡在全场,大家逐渐安静下来。

台下角落里的男人看着她,眉皱得越来越深,手指紧握,像是要把那杯子捏碎了一般。

罗意璇站在原地,闭着眼,唱到了让她最痛心?的那句。

“知道你?也不善于表白,想象你?的相爱编制的谎言懈怠。”

“甜美镜头竟也落花一样飘落下来,从此,我的生命,变成了尘埃。”

重复听?了这首《泪桥》千百次,每次到这一句,她还是忍不住泪流不止。

刚开始听?到他说?玩玩而已?的时候,她是真的相信的。

可往后这么?久的时间里,那么?巧合,那么?突然,她只?要认真地想过,又怎么?不能体?会到他的一二苦心?。

只?是她不能确定,也不敢这样想。

这样骗骗自己,说?服自己,那两年或许也有真情。

他不告诉她,不愿意与她共同承担风雨。

这是两年遨游,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她最终得到的思考。

她明白了,自己与谈敬斌之间是恩情,是少女对少年的仰望,她和?谈裕之间,才是真的爱情,所以她才会体?会到那样前所未有的痛。

回望她们在一起?的这两年,从互不熟悉,到逐渐心?动?,再到刻骨铭心?,深爱到底。

她们爱过,吻过,吵过,也算是不顾一切过。

她们都笨拙又浓烈地爱着对方,因为旁人误会过,无意之中互相伤害过,猜忌,执拗,试探,伪装,站在各自的世界里向?对方遥望,直到爱到最后筋疲力尽,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就如同歌词里那样。

彼此都不善于表白,不会开口说?爱,不会解释,然后在对方或真或假的谎言和?真心?话里逐渐流散。

惊觉过来,已?然各自漂浮。

早知她可一语成谶,当初在他生日里就不该说?下那句话。

该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如果再来一次,一定不要这样了。

今生已?经如此,如果有来世。

她后悔了,不要生生世世不见。

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来世,她愿意做一个?勇敢合格的爱人,做他的爱人。

“就像站在烈日骄阳大桥上,眼泪狂奔低落在我的脸庞。”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哽咽着,却唱得更大声,更投入,眼前或许真的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将这首歌唱尽。

灯火吵嚷之中,有琐碎的掌声,她仿佛听?不到。

被刺目灯光交叉的空气里,她凭空幻想出了他的模样,也看见了他们之间横亘的那座长桥。

骄阳似火,烈日当空。

整个?世界,安静的不像话,只?有他们俩。

那座绵延的桥上,是数不尽的情爱与时光,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的缘分,是她们都纯粹热烈却最终毫无作用的爱意。

亦是这一文不值又黄金万两却无发代表任何的两年。

没有放下去的麦克风,还在她嘴边。

“人和?人之间都有一座桥,那座桥是用眼泪做成的,爱的升华,就是眼泪。”

这是她对这段疯魔到底的爱,最后的总结。

谁对谁错,谁好谁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们之间曾有过这样一座桥,并非直线不相交。她们从两端汇聚在中点?,然后再相互背离,各自走下去。

要风光铿锵地走下去。

说?完,她将眼角的泪擦干,像是一场告别的仪式,抬起?头,稳稳地走下台,径直离开了场子。

台下的男人全程都在,听?她唱完了那首歌,听?她说?完了那句话。

好就不疼已?经麻木的心?又开始挣扎着翻滚,像是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被反复抽打,摔碎。

初春的江南水乡,晚风吹过。

罗意璇从场子里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去,而是坐在了车的前盖上,拿了支烟。

她以前最讨厌别人当着她面吸烟,这两年痛到无法忍受时,也学会了。

红色倩影依靠在车边,长发松散,如缎面丝绸般柔顺。抬着手,指间掐着烟,雾气缭绕,像是这夜色里的黑暗天使。

谈裕站在她身后,久久凝望。

“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