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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小怜却没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同桌的才人黄金玉脸色变了变——黄才人就是?当初那个一次承宠就生下儿子的宫女。因着?郭敞不喜欢她,就算是?儿子渐渐长大了,是?宫里活着?的皇子中排第二?的,她也只是?个才人。

她的儿子生下来就是?比较健康的那种,之后?有范明珠生的多病皇子对比着?,就显得更突出了。但?最近冬日?天?冷,也不知道是?不是?照看的人出了差错,叫孩子受了凉,一直咳嗽不停。原本黄才人是?不想来参加满月宴的,但?一来怕人家觉得她嫉妒高婕妤(两人都有子,受重视程度却天?差地别)。二?来么,她其实没有将孩子咳嗽不停的事儿报上去。

皇子染了这样?更像是?照顾不周引起的病症,她怕官家和圣人知道了后?怪罪她...她虽然是?正经?妃嫔,但?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儿子而来,和宠爱无关。所以她和官家谈不到?‘亲近’,对于官家她是?格外敬畏,最怕自己有什么惹得官家不满了。

同桌的还有一个美人□□,她是?冯贤妃的人。她t?听着?这些‘嬉笑之言’,心里却想了更多——官家正值鼎盛,后?宫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虽然皇子们经?常生不出来、生出来的养不大,可到?底也有‘幸运儿’能?长大,二?皇子就是?那样?。

二?皇子之后?,黄才人所出的皇子并不叫冯贤妃和她担心。黄才人的出身差,又不得官家喜爱,她所出的皇子自然也没有威胁。之后?又一个站住脚,或者说,至少长到?了三岁的皇子,是?范美人所出的。

范美人比黄才人强,但?小皇子又是?个病秧子,所有人都猜他什么时候就该夭折了,或早或晚而已,就更不必在意了。

如今高婕妤生子...暂时是?不必担心的,毕竟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当不得期待,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但?如果这个孩子真能?长大,的确会是?一个威胁——这甚至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如今后?宫生下皇子的频率,官家总会有别的儿子能?长大的。

一场百日?宴,甚至就在这一桌之内,就有各种心思纷纷乱乱了。若是?放眼整个宴会,更不必说,不管面上怎样?喜气洋洋、一片祝贺,内里心思也少有带着?善意的。能?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就算是?素娥平时低调做人,真正得罪的人比较少,得的‘福报’了。

等到?百日?宴完毕,宾客散去,素娥总算松了口气。虽然今天?具体的事都不需要她管,玉殿的宫女们都很得力,但?做一场宴会中的主角,维持基本的交际,这本身就是?不小的工作量了。

“...娘子还是?这般,于交际一道上为难。其实娘子也做的挺好的,只是?心里厌烦,实在不愿意出力。”肖燕燕能?这样?和素娥说话?,说明的确是?很亲密了,不只是?宫廷里寻常的主仆之情。

苗五娘在给素娥拆发?髻,素娥对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肖燕燕摇了摇头:“我哪里是?做得好,不过?是?强打精神?,尽力不出错罢了。真正做得好的,会如我这般心累...也罢,今日?总算是?过?去了。再下一次,就是?百日?了,到?时候说不得官家会让圣人主办,我又能?偷闲一回。”

不同于满月,百日?好歹连着?一个‘命名式’,所以是?可以大办的。如果大办的话?,就会有一场宫宴,一般这样?的宫宴都是?皇后?负责的——皇后?负责并不奇怪,毕竟严格来说,她才是?郭敞所有孩子的‘母亲’。

经?过?了满月宴之后?,玉殿上下有两三日?才缓过?来。但?就是?这两三日?后?,宫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黄才人所出的皇子没了。

给素娥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是?上官琼,她看过?素娥的儿子后?,就道:“这时节上,小儿可要看好。如黄才人那儿,便是?下头的看顾不好,叫皇子一时受了风,之后?晚间就开?始咳嗽。一开?始还当是?小事...唉,太医也以为病情不重,况且皇子的身体一贯是?不错的,应该不会......”

“谁知道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缠绵了六七日?,咳嗽一日?重过?一日?,还发?起热病来。其实昨日?早上皇子就不好了,一早叫太医去,又是?施针,又是?用药的。直到?下午,好了一些——谁承想,昨晚又发?高热,再召太医连夜进宫,却也没能?退烧...今日?便没了。”

“十月怀胎,养育数载,可眼前说没就没了...我是?没去看,但?听探望黄才人的人说,看着?真可怜!”

素娥乍闻此事,也觉得惊诧:“怎么...怎么就没了呢?还没人与我说这事儿——”

“哦,你不知情也不奇怪,我与黄才人比邻住着?,才能?早早知道。我知道这事儿后?心里烦闷,就想和人说说。和别人说,怕别人当我是?幸灾乐祸,也就只能?来和婕妤你说了...这会儿应该往各殿报丧了罢。”

说是?‘报丧’,其实就是?告知一声算了,一个没长成的皇子,又能?叫谁给他服丧呢?便是?在民间,没长成的孩子夭折了,葬礼也是?极其低调的,往往用一个小棺材装了埋下就是?,正经?的葬礼都不会有。

在皇室,尊卑等级更加分明的情况下,更不必说了。皇宫里都是?皇子的父亲、母亲、庶母,谁为他服丧?既然这些人不服丧,其他皇子皇女也就谈不到?服丧的事儿了。

最多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最近打算搞一些娱乐活动的,暂且延后?。平常喜欢穿的花枝招展的,这段时间穿的素净一些,至少不用花花绿绿。

素娥之后?见过?了报丧的人,叹了一回,就吩咐道:“这几日?因着?皇子满月布置的喜气之物,那些鲜艳耀眼的,都收起来罢。还有,除了小皇子外,你们日?常穿着?,大红大绿就不要穿了,但?也不必太素。宫里养着?孩儿,太素了也不像样?。”

“我是?想着?,官家如今常常来看小皇子,见着?宫人太鲜艳了,怕是?会不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至于素娥自己,那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她的家常衣裳里,艳色的也不少,但?更多素素净净的。

肖燕燕明白素娥的意思,连忙表态道:“娘子,都知道了,回头奴婢便说与其他人听,叫她们晓得谨慎行事。”

某种程度上来说,素娥的担心并不是?想太多。事实上,郭敞得知自己又没了一个儿子,而且是?已经?养大超过?三岁的儿子时,内心又受到?了一次伤害——他不喜欢黄才人,不代表对自己的儿子没有投注目光。

若不是?在意而已,一个才幸了一次的宫女,又哪里能?做‘才人’呢?这全然是?看在儿子的面上而已。

“...朕、朕又没了一个孩儿。”郭敞扯了扯嘴角,抽出一张素色大笺,提笔就要写悼文——给儿子的悼文,他竟然已经?写的很熟练了。

见官家如此‘平静’,王志通反而被唬的不轻,连忙道:“官家、官家节哀啊!”

“朕已经?够‘节哀’的了...毕竟经?历的多了。”这是?郭敞的真心话?,要说他这个时候有多痛苦,其实是?没有的。他就是?被现实伤害了,在一次次被伤害之后?,又来了这么一次。奇怪,或者说不奇怪,看着?伤口他已经?不疼了。

只能?说,这种不断‘失去’,投入了情感和期待,又一次次落空的经?历,真的很消磨人。

郭敞闭上眼睛:“只是?,只是?,朕真的很失望。”

“罢了,也罢了,朕去瞧瞧‘红孩儿’罢。”这样?说着?的郭敞又往外走,忽然停下来:“朕的‘红孩儿’不会也如这般——”

郭敞对素娥的孩子绝对有不一样?的期待,这一点在孩子还在素娥肚子里时就能?看出来了。不同于对别的孩子,郭敞刻意不在他们长成之前投注太多情感,这个孩子甚至还没出生,郭敞就想象过?他长大的样?子了......

等到?他出生,还红通通的时候郭敞就看他、碰他...对于这个孩子,他其实和普通父亲没什么不同。

发?现他似乎能?认得他,每次见他都格外欢腾(这也可能?只是?郭敞的错觉),郭敞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动容。

对于一个已经?投入了这么多感情的孩子,郭敞甚至不能?去想‘失去’。

王志通也是?连忙道:“官家!官家过?虑了!小皇子身体康健,是?胎里带来的健壮。老奴瞧着?,当是?随了高婕妤...定能?顺顺当当长大,不至于叫官家因此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