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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敞将素娥带到了床上,放下了刚刚换上的纱帐。因为是夏天用的,所以格外轻薄,外头照进室内的日光透过纱帐,落到人身上,只是变得朦胧了一些,依旧是看?得清的——但郭敞却像是看?不清了,就这样跌入了一个溽热的、甜蜜又痛苦的梦。

在有些朦胧昏暗,但又不至于?看?不清的帐子内,原本艳丽的颜色没有变得黯淡。这样的环境反而助长了它,就像是明?珠于?暗室、鲜花于?荒原,只要被看?到了,那其实是更显眼的,更要引诱人的。

郭敞也是那个被引诱的人......

一场‘胡闹’过去?,再叫宫人送水来,正经?洗澡,已经?是快一个时辰后了。

“今天白?日,官家和?顺仪娘娘回来后...啧啧,真不愧是正得宠的呢!便是这般胡闹也可以。”

丽春殿到底不是玉殿,严格意义上不算素娥的地?盘,这里的宫女也不是个个都是‘自己人’。如此,自然不能指望她们每个人都严守口风,不出意外的,有人偷偷议论起了白?天这一场‘白?日宣淫’。

“谁说不是呢,还是大白?日呢!顺仪娘娘怎么像个小妃妾一般,官家这样,就随官家去?了?正该劝谏,这才是后妃该有的品格啊。”这话是说的很义正词严,但语气中的‘酸意’真是藏也藏不住。

“所以顺仪娘娘能得宠啊,若是事事端庄,对着官家太规矩...官家怎么会?喜欢?听?说圣人不合官家心意,就是一些事上劝谏太多?了,惹了官家腻烦。”上阳宫这边也有宫里流传出的消息,很多?事一样知道,只是细节上模模糊糊一些。

“说起来,石秋月不是心里头有打算的么?怎么这些日子不见她动作?”忽然有人提到了‘石秋月’。

“那是自然的,官家如今心思全在顺仪娘娘身上,她石秋月又不是个绝色,官家哪能将她看?在眼里?如此这般,莫说近前的位置她凑不上,便是能凑上,也是无用。”‘石秋月’并不是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主要工作是伺候花木,极少有机会?进屋,不被看?到其实是很正常的。

提‘石秋月’更像是歪楼了,很快这些丽春殿的宫人又话题回归,说道:“之?前还听?说顺仪娘娘是个守礼的,一直规规矩矩侍奉官家。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生的倾国倾城,也是一步步升上来的。到生了皇子,这才得了顺仪的位份...如今瞧着,传言也不可尽信。”

虽然以素娥私身宫女出身,从红霞帔起步,能几年之?内成为嫔位上的人,这在宫女中已经?是传说了。但是,一旦她成为了正经?妃嫔,‘出身’什么的大家就自动忽视了。毕竟到了那份上,是什么出身并不重要,皇帝也不是看?出身决定晋封与否的(特殊情况除外)。

从这个角度来说,素娥作为宠妃,晋升起来的确少了些‘传奇感’...给人以相当规矩的感觉。再加上她平时在自己殿中,不结交,不夸耀,不邀宠,对上尊敬、对下平易近人,低调过日子,说起来真是被不少人盖章的‘守礼’。

这些丽春殿宫人本来是在屋后说的,也算避着人,想来她们也很清楚,这样的口舌可不能叫宫里来的那些宫人听?见。但也是该有此着,杜春杏和?另一个宫女要去?内膳房一趟,从这里绕路虽然远一些,但一路都有树荫,更加凉快。图这树荫,两人便从这里过去?了。

听?到这些宫人的闲话,杜春杏生气得不得了!她也不是个藏得住、忍得了的,当下便走了出来,道:“好啊好啊!我竟不知道你?们也是学过规矩的宫娥,宫里顶顶要紧的,不许议论主子都不知道么?还是这般放肆不敬!且等着罢!”

说罢,也不去?提膳了,一个一个记住了说话的三个丽春殿宫人,这才转身往回走。

三个背后议论的宫女仿佛雷击一般,一时惊怔僵硬的像块木头!等反应过来要追赶,杜春杏走得飞快,和?她一起的小宫女也跟着小跑起来,已然是赶不上了!

素娥此时正和?郭敞说话,手上拿一把素面折扇,说着要往上面画画的事——自从素娥做过折扇,这种原本属于?高丽、东瀛的舶来品,宫中也能做了。宫中不仅做了出来成为各处份例,还有意思局每年春夏制出许多?,往宫外发卖呢!

“...其实这扇面不只是画画,写字也不错。不如臣妾正面画一幅小品,官家在背面写几个字罢。”素娥拿着折扇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素娥你?的字就很好——”郭敞还想说什么,却是被突然跑回来的杜春杏给打断了。

杜春杏自然没有直接闯进来,那不是雷厉风行?有个性,在此时那叫做没规矩,甚至是‘蠢’!她还是在外面张望,想从屋内的侍女那儿得到暗示,看?看?适不适合现在进去?告状。不过郭敞眼睛尖,也是正好,一下看?到了她。

“你?那侍女是怎么回事?不是去?内膳房拿晌后的点心和?饮子么,怎么这就回来了?”郭敞一面对素娥说话,一面朝外招了招手,示意人进来。因为素娥的关系,玉殿屋里伺候的宫女,郭敞基本都认得。杜春杏这种最早伺候素娥的,他更是熟悉。

可以不客气地?说,杜春杏等几个素娥身边的侍女,在郭敞这里,其实比很多?红霞帔、紫霞帔、小妃妾更熟悉。

郭敞一贯对杜春杏她们也和?平易近人,杜春杏她们虽然敬畏皇权,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日常在郭敞面前比起平常宫人,是要自如的多?的。这时郭敞一招手,她迟疑了一下,也就坦坦荡荡进去?了。

向郭敞和?素娥行?礼之?后才道:“回禀娘娘,奴婢这是有事回报...方才本是去?提膳的,可巧经?过后头,却听?到了几个胆大包天的宫娥嚼舌根。口舌不忌,极为放肆大胆,有些话、有些话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着瞄了一眼郭敞,又飞快道:“她们、她们说娘娘闲话,还说起来今日白?天,娘娘屋里的事儿......言语轻佻无状,还说......”

说的很含糊,但清楚才不久发生过什么的素娥和?郭敞已经?完全理解了...素娥的脸上有点红,毕竟是被议论到了这种事么,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不会?以此为耻,可本能的羞窘还是有的。至于?郭敞,他却是一下冷了脸。

“哪里来的宫娥,学的什么规矩?议论起主子了?”郭敞不是生气房中事被人议论,宫里犯口舌的人从来不少,只是有的人被抓住,有的人没被抓住而已。他生气的是这些宫人对素娥的不尊重——他都可以想到她们会?以何种语气,怎样的恶意去?说素娥。

某种意义上,郭敞是真的爱上了素娥。虽然因为他是皇帝的关系,身份和?经?历异化了他作为人的感情,使?这份爱不纯粹,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他依旧运用了自己生而为人的本能,爱上了她。

此时此刻,他共情、同理了素娥,而能够共情另一个人,在他/她身上投射同理心,本来就是爱的基础...或许素娥本人都没那么在意,那么生气,但郭敞因为爱她,共情了她的尴尬,感受到了那种不被尊重、被人恶意耻笑的不快。

“是哪些人?叫她们进来——”郭敞看?了素娥一眼,发现她有些不安,又摇了摇头:“不,这等犯上的,朕也不耐烦见他们...王志通,你?去?着人处置了,该如何t?罚就如何罚。”

等到王志通叫了人和?杜春杏去?处置这件事,一时之?间,屋子里有些安静。看?着低头不语的素娥,郭敞叹了一口气:“朕就知道,你?向来是个心软的。本想亲自罚了她们,现在也罢了。只是照着规矩来...这是他们该得的。”

“说来,朕还以为你?会?阻止朕。”

虽然同样是因为背后嚼舌根被惩罚,但皇帝亲自处置,还是按照正常流程处置,后续影响截然不同——前者的话,即使?也很糟糕,后面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却终究是能过的。后者就完全不同了,之?后罚去?做苦得多?的活儿,其他人晓得这番前情,欺辱会?更无所顾忌。

毕竟,去?做苦差事的,除了本身资质太差,只能做这些的,之?后被罚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犯了错的。既然都是犯了错的,也就谈不上高低。可要是犯的这个错惊动了官家,还是官家亲自罚的,那就不同了。

谁都知道这个人是翻不了身的——虽然被罚的绝大多?数都翻不了身,但这不妨碍这个时候他们格外欺辱这个人。

素娥摇了摇头道:“...妾虽然总是‘不忍’,因而显得心软。如刚刚的事儿,没有官家在,即使?处罚她们,也会?拿个小事做由头,不至于?叫她们被赶出去?。但官家既然这样定了,臣妾也不会?阻止。”

“官家是为臣妾好,她们却是对臣妾不好的,若为她们阻止官家...这才是不识好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