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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梨听到他的话,对于朝廷又一次的失望,哽咽着说道:“他们就给了二表兄几百个人?,一路昼夜行军,到那磐州就留了一部份人?,到了全州本就所剩无几,如?今他还感?染了瘟病。”

反而是那李司夜,听说派头十足,光是扛着彰显皇帝的明黄色金龙旌旗的闲人?,就有上百个。

只不过他们的队伍,还没出业州呢!而磐州那边因没早前像是灵州一般驱赶那些黑鸟,也?有不少人?感?染了瘟病。

李司夜的人?,怕是也?要在磐州留下来的。

所以这全州,如?何是能指望得了朝廷?想到了这里,周梨看着眼前的白亦初,才发现他已是整装待发的模样,一时吓得忙抓住他的双手,“怎么,你也?要去?”

“阿梨,我不能不去。”当年遇着芦州的天?灾,因是年幼没有那个能力,可如?今自己是一方官员,也?有这个能力,就不能不去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一如?屛玉县那半夜流淌在院中花草上的月光一样,那样的美好。可是这说出来的话,又是那样的决绝,不容任何人?拒绝。

周梨紧握着他的手,终于是缓缓放下来,用那哭过后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保重!”

她要放手了,可这个时候白亦初却忽然将她紧锁在怀里,连日赶来的他,几乎没顾得上梳洗,下巴上已经冒出些胡茬来,摩挲得周梨的额头有些疼。

但也?是这份疼让她的脑子变得更?清醒了几分。

她在这个时候听到白亦初在她耳边说:“阿梨,我回来后,我们成亲吧。我今日才晓得我原来是个极其自私的人?,我等不得给你盛大繁华的婚礼了。”

周梨听得这话,忽然来了一股子疑惑,“哪个和你说我要什么盛大的婚礼了?”

周梨大概忘了,自己当初因怕成婚后怀孕,所以和殷十三?娘说过。

没曾想,传到了白亦初耳朵里,竟然给他造成老这样大的压力。

一面也?答应了他,“好,我等你回来。”又见队伍已经陆陆续续出城,便也?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去吧,等你!”

白亦初这才万分不舍地松开了周梨那明显变得削瘦的身体,“好,你也?要保重!”

周梨从未想过,自己和白亦初原来这一辈子,还要再经历过年少时候的生?离死?别,只是她也?同样没有想过,眼下自己竟然会如?此冷静从容。

她直至目送着白亦初带着物资的队伍浩浩荡荡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方收回目光。

在短暂的休息后,她又开始忙碌起来。

忙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有的甚至都说不出个名堂来,但她的确是累。

夜幕又一次来了,地龙翻身后的第?二场雨水洒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九月的秋色,使?得这雨水也?带了几分凉意,她添了件衣裳,打着灯笼从寓所出来,却见着那日去罗又玄跟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孝蓝。

罗孝蓝用那满是倦意的声音说道:“周姑娘,我得空了,以后我跟在你身边吧,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我。而且在这城里,我比你还要熟一些。”

她的声音有着天?灾后大家惯有的沙哑,那是痛哭过后的明显特征。

不过周梨的关?注不在她的声音和苍白的脸色上,而是她头上的白花和胳膊上拴着的一缕粗麻。

周梨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忽然从万丈高楼低落到了平地,这个急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至好一会儿才盯着罗孝蓝问:“你祖父他?”

比起她的震撼,罗孝蓝反而异常的平静,“祖父享年七十有三?,一生?见过了大虞四位君王的起落,然却空有满腔热血和抱负,转辗左迁数年,最终于灵州结束他的一生?。”她说完,目光环视着这连带着空气都是紧张的灵州城,“祖父是遗憾的,他说才等来了些热血儿郎,却没有亲眼看看未来的大虞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她越说,那声音越来越低。

到底是个小姑娘,终于是哭起来了。

罗又玄于今天?中午逝世?,孙女罗孝蓝谨遵他的遗愿,并不操办,也?不要惊动他人?,待他咽气后,便直接入棺封钉,在自家后院里暂时埋了。

此后,周梨身边最得力的助手,除了十方州的莫元夕,便是如?今的罗孝蓝。

说来也?是巧,这两个人?都是在天?灾中走到她身边来的。

罗孝蓝果然不愧为罗又玄的孙女,不但熟悉这城中人?与事,且也?有独断见解,周梨得了她在身边,许多问题也?是迎刃而解。

城中的状况一切好起来,唯独是要源源不断要往城外和全州运送的物资,逐渐有些叫周梨吃力起来。

即便是有柳相惜全力置办,可因为沿途周边也?受到地龙翻身的影响,官道和山路多是已经阻断,所以运送到此极其缓慢。

因此当他们为着物资送不过来而急得焦头烂额之际,陈慕他们驱使?着一只

只木流马从屛玉县运送粮食和水果来,周梨和满城的人?都惊住了。

陈慕脚踩着草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身后的那司马垣一行人?。

他们原本是在临渊洼里开采矿石的。

如?今却都用来运送物资。

他们的到来,犹如?是天?降甘露,将周梨当下的困境给解开来。

周梨看着从那木流马腹中取出来的大颗谷子,激动得满眼的泪水,“这是我们屛玉县的新粮!”

陈慕点着头,伸手指着这数只木流马:“这里有县里各个寨子送来的粮食和水果,还有他们将自家的锅和铁器都捐献了,由司马兄淬炼出我要的零件,景翁带着他们村子里的人?跟着帮忙,方有了这些不畏山水的木流马。”

周梨听得这话,心就越发颤动得厉害了,“我替全州和此处的灾民们谢谢大家!”

“小舅妈,你留下城中所需,剩余的我带着去全州。”公孙溶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神色凝重。

周梨犹豫了一下,“不用了,都送去全州吧。”那边地龙翻身,庄稼颗粒无收不说,后面又有灾民们为了驱除这病疫,放火烧了村庄是山林。

如?今那边是连树叶子都吃不上。

这灵州再怎么说,地里还有马上可以收的粮食呢!

公孙溶闻言,只将这些木流马里的粮食果蔬药材都尽数取出,装进了那特制的皮囊袋子里,送往城外去。

这些日子,见惯了人?出城,周梨开始有些麻木了,没有此前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想来也?是因为城外有贺知然,因他的不断改进,加上这屛玉县里送来的雪山药材,极其有效地将那些还没有抓破皮的瘟病给止住了。

到目前为止,虽没说能将他们都彻底根治,但好歹是见到了些希望,只要他们没有将皮肤抓破,如?鱼鳞一般脱落,就有的机会治好他们。

且喝了那预防的药汁后,大家果然没有被传染,城外的贺知然一行人?就是例子。

他们到目前为止的健康,给了周梨无数的期盼和勇气继续坚持下去,让自己知道眼下的一切都不是徒劳。

远在全州的白亦初韩知意他们,都仍旧还是健康的,没有被这瘟病所荼毒。

司马垣和公孙溶一起出城了,陈慕继续赶着他的木流马回屛玉县,周梨见陈慕好好的一个世?家公子,如?今跟个流浪汉一般,下巴的胡子比指甲壳都要长了,便劝他留下来休息半天?。

他却是给拒绝了,“如?今人?人?忙碌,哪里有叫我这一队人?休息的道理??何况久茂县的杨蝶长大哥已经召集了他们寨子里所有的青壮年,驱赶着大象从各寨子将捐献的物资送到临渊洼,那边我虽然喊了萝卜崽看着,但这个人?命关?天?的当头终究没有叫粮食等人?的道理?。”

周梨听得这话,是真切地体会到了众志成城四个字不单是个词语,而是一种团结精神和无尽的力量,且不分宗教和种族。

“好。”于是周梨也?没有再劝阻他。

直至他带着人?和那叫人?震撼的木流马们启程离开,罗孝蓝才问,“我听人?叫他陈慕,我原也?认识一个叫陈慕的。”只不过那是个轻佻风流的二世?祖。

周梨并不知道罗孝蓝是认识陈慕的,点着头,“嗯,他是我在芦州的一个朋友。”

罗孝蓝闻言,却是有些惊讶,“他是芦州陈大人?家的陈慕么?”

这下换做周梨吃惊了,“你认得?”

罗孝蓝却是没有马上回周梨的话,而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慕所离开的方向,一面回想起刚才自己视线里的陈慕。

那穿着破旧短衣,且胡子拉碴满脸沧桑的男子,怎么可能是陈家的陈慕呢?她的记忆里,那陈慕是个温润的公子,听说他每年花费在穿戴上的银钱,比姑娘家还要多。

可见他对于这些个多么讲究?可是方才那人?,连双像样的靴子都没有,就脚踩草鞋。

所以实?在是难以置信,“可是,我认识的陈慕不是这样的……”

周梨也?回想起初见陈慕时候那一副贵公子的样子,锦衣华服那是标配,的确和现在的形象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不禁苦笑起来:“这原本就是你所认识的那样,只不过我觉得他对于机括一术,略有些疯狂,专研起来,两日不吃喝他都过得去。你说这样的长久生?活不协调之下,哪里还有什么公子哥儿的风流倜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