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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街的热闹声里,忽然传来一个哭叫声,这与热闹的街景有?些格格不入。

周梨的注意力也理所应当被吸引了过去?,只见竟然是一帮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在殴打一个满脸烫伤疤痕的小孩。

那小孩疼痛得卷缩成一团,满是疤痕的脸上,很多结痂的地方都还没落,看起?来整个人?是十分恐怖。

又加上他的头?发?凌乱不堪,浑身脏兮兮臭熏熏的,因此让那些对他产生怜悯的人?,一下就被劝退了。

但是周梨不同,各样的新政推出以后,按理这些无父无母的乞儿们,各地官府也有?专门照看收容他们的地方,这黄杨县难道?就没有?么?

做官做久了,责任心已经镌刻在骨子里了,所以哪怕现在不宜节外生枝,毕竟若是那钟娘子就是何婉音,她最好还是老实待在客栈里才是。

但处于本能,她还是走了过去?,那群孩子见她虽没露面,但牵着一匹大马,便也觉得不是寻常人?,顿时一哄而散,只留了那个浑身颤抖着卷缩成一团的孩子。

“你是本县人?么?家在何处,可还有?家人??怎会成你这般模样?”周梨一开始以为是个男孩子,虽知道?如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抬起?头?来,周梨才发?现,竟是个女?孩。

然而躺在地上的那女?孩却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脚,想要避开走过来搀扶自己的周梨,眼里的恐惧还未散去?。

周梨见此,更不可能就这样转身走了,只将声音又放软了几分,“我不会害你的,你若是不想回?家,你先起?来,我带你去?瞧大夫。”

说到大夫,那女?孩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抚摸起?自己脸上的疤痕来。

周梨这才看到,她的手上仍旧有?许多烫伤的地方,划过脸颊的时候,手上的痂反而刮到了脸上的痂,顿时疼得她身体哆嗦起?来。

此情此景,周梨这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疼,“你还能起?来么?”她又轻声问。

女?孩挣扎了一下,还是爬起?身来了,但是眼里的恐惧虽已散尽,可是如今却满是防备之意。

她的腿不知是被那些孩子踢伤的,还是本身就有?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周梨便伸了一只手过去?,“走吧。”

女?孩打量着她,见她一手牵着马,一手悬在那里,犹豫了片刻,女?孩便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只不过借着街边灯火,入目看到自己满是痂的手,只觉得自卑不已,但还是朝周梨道?谢:“谢谢你。”

她这一声道?谢,让周梨长松了一口气,就怕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但现在她既然同自己说谢谢,明显是有?机会能同交流的。

当下周梨也不着急去?四方客栈了,只将人?带到就近的一处医馆里去?。

那里头?的郎中见了周梨将这身上多出烫伤的女?孩带来,有?些意外地看了周梨一眼。

随后喊了药童出来碾药,自己则给那女?孩诊脉。

而周梨则帮不上什么忙,便在外厅里等着,一个来给儿媳妇抓药的大娘得知周梨将街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女?孩带来包扎了,便同她说道?:“大妹子你是个好心人?,那孩子愿意随着你来,以后你会有?福报的。”

周梨

一听,便以为她知晓这女?孩是何人??连忙借机问起?来。

却听大娘说:“她是哪里来的人?,我们也不知晓,只是七八天前,她忽然出现在城里了,躲躲藏藏的,早前便有?个好心的书生要领她来医馆,她死活不来,说送她去?那善堂里,她又不愿意去?。”

而且还不说话?,便道?:“指不定还是个哑巴,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可怜勒。”

因还惦记着儿媳妇晚上得吃一顿药,于是忙着回?家熬药,就没再和周梨多谈了。

周梨又等了一阵子,大夫便出来了,抓了三副药,外加些黑糊糊的药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熬制的,且还有?一股酸臭味道?。

他大抵也知道?这女?孩来了镇子上好几日,也可怜她,于是便同周梨说道?:“你也是个好心人?,那三副药,算是我送你的,只不过这药膏里头?,有?好几味药成本高?,我这小地方上,也承担不起?。”

周梨闻言,也是大方地拿了银子,朝郎中道?谢过后,便领着那女?孩走。

女?孩也愿意同她走,没问她要将自己带去?何方?

直至进?了客栈,周梨要了个大些的套房,那小二虽嫌弃女?孩一身酸臭味的药膏,但也不愿意得罪周梨这个财神爷,便给领上楼去?了。

考虑到女?孩如今的样子,周梨便没下楼吃饭,使了小二的几个铜板,让他帮忙送上来,顺便给这女?孩准备了些温和的食物,又托他帮忙熬药。

女?孩很明显已经好几日没吃饱了,在饭菜上来后,短暂的防备后,看到周梨什么菜都吃了一遍,她才动手。

周梨自是明白着孩子的戒心,因此也是特意将每一个菜都尝了一遍,也好叫着女?孩放心些。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女?孩子自打拿起?筷子再放下后,所有?的碟碗都空荡荡的了。

周梨见此,越发?心疼,叹了口气,喊小二的给收拾下去?,没多会儿,小二的便端了汤药上来。

这次女?孩看着药,倒是没等周梨帮她常尝一口,反而自己一仰头?全喝了。

“你如今可以告诉我,你家是何处了吧?街上也是有?人?愿意帮你的,你为何不接受他们的帮忙?”不管是那给儿媳妇抓安胎药的大娘,还是医馆的郎中,都有?伸出援助之手。

女?孩垂着头?,沉默了片刻,猛地抬起?脸来,被纱布包裹着的脸上,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沉着冷静,“你不是本地人?。”

“我不是本地人??仅此而已?”周梨有?些诧异,随后反应过来,“你是本地人??你害怕他们认出你?”按理她的脸已经烫成了那个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但是如果长久的接触,到底是会叫人?发?现一二。

所以女?孩才拒绝大家的帮忙,宁愿躲起?来,任由满身的烫伤恶化?,也不愿意接受大家的好心。

果然,周梨的猜测是正确的,女?孩点?了点?头?,随后忽然起?身,不顾腿上的伤就要朝周梨跪下:“求你带我走,只要你给我一口吃的,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周梨自是先一步将她拦住了,“我连你是何人?都不知晓,便直接将你带走,若是回?头?你家里找来,告我一个拐卖之罪,我又当如何?”

她这并不是有?意为难,只是这女?孩连姓名身份都不愿意道?出来,她也不能就这样盲目地帮了。

因此便说这一番话?来刺激她,希望她能将身份道?来,又为何弄成这番光景。

不想那女?孩得了她的话?,一连退了好几步,眼睛通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抱歉,我并非有?意害你,只是,我……”

她没在说下去?,但也没哭,只沉默地站在那里。

“你有?难言之隐,我可以理解,但你总归还是个孩子,若是不愿意回?家,那就去?善堂。”

只是周梨话?才说完,那姑娘却拼命地摇着头?,“不,不,我不能去?善堂,也不能继续留在这县里了,会被认出来的。”

得了这话?,周梨不禁拧起?眉头?来,“你有?什么仇家?”

“仇家?”女?孩却是哀叹了一声,“倘若是仇家,倒也好办,只是可惜,姐姐你如何也想不到,是谁要害我的性?命。”

女?孩到如今都没有?办法相信那些事实,她的父亲,她的兄长姐姐,然后是她,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弟弟妹妹们了。

可她却没有?一点?办法,甚至连去?求救的勇气都没有?。

她谁也不敢相信,所以当她在那巷子里的杂物里躲了几天,这身上的烫伤之处开始溃烂,她才从中出来。

只是被太阳一晒,她实在撑不住,便昏死了过去?。

醒来竟然有?好心人?给她的伤上面涂了一层药。

可是她听到对方说话?,晓得对方是本地人?,也不管多待,便偷偷趁机跑了。

随后便像是一只老鼠一般,躲在着县城中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直至天黑会后她才赶出来找吃的。

也万幸以前的日子过得好,身体倒也养得不错,所以性?命没有?被这大面积的烫伤给躲过去?。

其实周梨看到她身上脸上这样大面积烫伤,却没有?发?生感染等,是十分诧异的。

眼下听得她的话?,便试探性?地问道?:“莫不是,害你的,是你的亲人??”说到这里,也就猜测起?来:“难道?你父母不在了,你寄养在亲戚家?又或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娘?”

女?孩到底还是小,她虽有?心瞒着,但面对周梨的循循善诱,不由自主就脱口道?:“都不是,你一定想不到,这样对待我的人?,是我的亲生母亲。”说到这里,她的眼泪一下就决堤而出。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父亲忽然去?世后,一切都变了,母亲的眼里再也没有?慈祥温柔的光芒了,反而充满了戾气和仇恨,对待他们这些儿女?,更如同仇人?一般。

大哥死得太忽然了,三妹也在去?工坊给母亲送饭的时候,失足掉进?了工坊里的深井中。

她觉得不可能,三妹又不是七八岁的孩童,她已经十二岁了,怎么可能那样不小心?跑到井边去?呢?

所以她劝说母亲去?衙门报案,可是母亲不但没有?理会,还将她关?起?来,一天的夜里,她忽然被这滚烫的刺痛疼醒,只见母亲提着一壶烧得滚烫的热水,正朝着自己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