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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惜笑笑不说话。心道她定是误会程禹的举动,以为程禹劫自己来是因为爱慕之情,孰不知是别有用处。

“我知道姑娘出身好,怕是有些看不上我家公子如今的处境。遥想当年我家公子那也是金尊玉贵的人,他日必定能东山再起。姑娘何必执着眼前,眼光放长远些自是有后福。”

“婶子是程家的老人?”裴元惜试探问。

何婶立马变脸,“姑娘,你可别套我的话。反正你人已经在这,便是你不同我家公子好,你也无路可走了。”

被劫走多日的姑娘无论清白在于不在,在世人眼中都是失贞之人。

裴元惜知她嘴紧,便不再问了。

她脸上又堆起笑意,像个和蔼的邻家大婶。

她离开后,裴元惜慢慢走出屋子。这才发现庄子身处半山腰,从低矮的院墙望去,只见地势显要田地错落。外人若想进庄唯一条路可走,可谓易守难攻。

院子里除了何婶,还有几个做活的妇人。她们惊叹于她的相貌,一个个眼中流露出满意,相互窃窃私语。

田地间处处可见劳作的人,这个时节叶落草枯,那些人不是在翻地就是要开荒。鸡鸣狗吠之声四起,令人不由生出隐居田园的悠闲之感。

小院的旁边还连着好几个小院子,她看到进出都是些精壮的汉子。

天渐灰时,庄子里炊烟袅袅,鸡狗归家一派和谐。

庄子上的饭菜还不错,兔肉鸡肉还有山珍野菜。裴元惜吃饭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何婶多看了她两眼。

何婶也是惊奇,这位姑娘可是侯府的嫡女。听说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连出门做客都没几回。原以为会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姑娘,不想一路睡好吃好半点不闹腾。

这样的性子,才配得上他们主子。

要不是国公府出事,凭他们主子的人品相貌哪里用得着这样的手段,不知有多少贵女哭着喊着嫁他们主子。

叹。

裴元惜默默地吃着饭,吃完饭消消食便上床睡觉。

闻着被子上阳光的气息,她有些自嘲地想情况似乎没那么糟。至少自己没有被捆手捆脚,也没有被丢在阴暗潮湿的小黑屋。

她想着自己的儿子,想着宣平侯府的那些人,纷纷杂杂。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听到偶尔传来的鸟叫声,似乎一切都寂静下来。

有风进来的时候,她闻到熟悉的气息。不知为何,原本嫌这气息太冷太寒,如今闻到却是别样的亲切。

来人声音极轻,“是我。”

“我知道。”她回,声音也压得很低。

两人几乎在同时没有了声音,屋子里静悄悄的一如寂静的夜。她坐起来穿着衣服,也不知道黑暗中他看不看得到。

“走吧。”她说。

他没有动。

她脑子一热,似乎想到什么,“你是一路跟来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是。”

原来如此,她突然觉得很愤怒。“公冶大人心怀天下,小女我能以身替大人作饵,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公冶楚一身黑衣,瞳仁黑沉,“不是以你为饵,只是将计就计。程家树大根深,程禹当年能神不知鬼不觉被人救走,除去东都城的各方暗桩势力,还有城外的接应之人。几年来我始终找不到他落脚之处,他来去无痕迹必有不少的追随者。”

这与她有何干!

“石佛镇十一年前有位致仕的冯大人,没想到是程家的人。这镇子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与程家都有关系。这处庄子在冯大人一个表亲的名下,庄子上的佃农都是程禹的人。未免打草惊蛇,我的人没有进镇子。”

所以他是一人只身前来。

裴元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是自己什么人,他凭什么以她为重?她被程禹劫持是她的事,公冶楚有什么义务救她?

她为什么会生气?

不就是因为将来他们会是夫妻,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除此之外,他和她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关系。

“大人的事不必告诉我。”她缓缓坐在床边,“我不想死,大人只要告诉我如何配合就行。”

公冶楚没有说话,黑暗中她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也不想看到他那张永远像别人欠他钱和他有仇的脸。

他皱皱眉,她是在生气?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多谢大人。”

又是一阵沉默。

他坐到她的身边,“程家多年经营,我怀疑不止石佛镇,还应该有其他的人在帮助程禹。卧塌之侧若总有虫鼠在暗处伺机而动,总归是睡不安稳。我欲借此机会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所以还请你再忍耐几日。”

若他所料不差,程禹此举不仅是引他前来,更有可能趁机起事。

裴元惜已经不气了,刚才自己生气确实有些不对。从他的立场看,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她也没有资格怪他让自己涉险。

“我敢让他们带走你,就能护你周全。”

呵。

真自信。

她扯了扯嘴角,很想给他一个白眼。想到自己没有资格,又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别扭什么。事到如今,除了信他还能如何。

“那有劳大人。”

公冶楚轻轻皱着眉,他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足够多。以往他行事何曾向别人解释过,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想到皇帝哭闹的样子,他有些头大。

要不是他再三保证,那小子能把太凌宫闹个底朝天。一个两个都这么难哄,他很怀疑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最后皇帝委委屈屈地说相信他,还抱着他哭了。

黑暗中他递来一个帕子包着的东西,“这是重儿给你的。”

她没接。

没有资格生他的气,她还没有资格生儿子的气吗?

“他怕你生气,特意给你做的榴莲饼。”

她没吭声,明显在生气。

“他最是担心你,但他也相信我。”他说。

她突然有些酸,重儿当然信他。一个是一手一脚带大自己的亲爹,一个是长大后才见到的娘,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说到底,还是他们父子感情好。

他把东西塞到她的手上,道:“为免此次是调虎离山之计,我让他守在东都城。”

“他一个人行吗?”到底是担忧多过生气,她开口问。

“他是我教出来的,不可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的声音极轻极冷,隐隐有某种嫌弃,又有一种肯定。

“这次定要一举成事,到时我会以自己为饵。”

她望过来,黑暗中模糊看到他的侧颜。他不止是对别人无情,他狠起来连自己都不认。这样一个男人,还是离远些的好。

到底不气了,她闻了闻榴莲饼的味道,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公冶楚听到她吃东西的声音,放置在膝上的拳头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