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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行最先看到他,欢喜不已。

“爹,爹,你坐这里。”

母子二人说话时,自是将所有人清退在外,包括春月。

裴元惜下意识坐直身体,手里喂鱼的动作跟着停下来。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望着走进来的男人,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一见钟情什么的,可能吗?

青花鱼缸中有两尾锦锂,一尾红一尾白。鱼缸水草碧绿如玉,两条鱼儿在水中欢快地嬉戏着,追逐着水中的鱼食。

好似几人都在看鱼,裴元惜手里的动作重新开始。鱼食入水引得鱼儿张嘴抢食,水波四起水草随波沉浮。

少女葱白的玉手近在眼前,公冶楚又像是看到梦中的那个女子。突然觉得她喂食的动作极是眼熟,记起自己被她投喂臭豆腐时的情景。仿佛在她的眼中,他与水中争食的鱼儿是一般无二的。

商行眼珠子左右转动,看一眼故作自在喂鱼的亲娘,又看一眼冷人冷面像尊雕像的亲爹,再一看坐在中间的自己若有所思。

“爹,散朝之后可有人找你告我的状?”

他开了话头,公冶楚回答说有。

一听是张大人,他冷哼一声,“以前我瞧着他和宣平侯走得近,还当他们是至交好友。不想侯府还没怎么样,他倒是急着把自己摘出来。摘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落井下石踩一脚,我看他的官算是做到头了。”

“不急。”公冶楚说着,似乎看了裴元惜一眼。

裴元惜盯着鱼缸中的鱼看,像是没在听他们说话。

想到此女以前惯会装痴卖傻,公冶楚眼神略深。两人初识时的情景现在眼前,竟是连她那日的穿着都记得。

那时的她厚重的刘海覆在额前,娇憨的神态举止。胆子倒是一直不小,不仅敢冲着他大呼小叫,还敢盯着他看。

他记得她呆望自己的模样,所以一见钟情,有可能吗?

“爹,爹,你刚才…在笑吗?”商行惊呼。

公冶楚睨过来,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他小声嘀咕着:“我肯定是看错了。”

爹怎么可能会笑呢?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看到爹笑,所以他一定是眼花了,才会错以为爹在笑。话又说回来,爹真的不会笑吗?

裴元惜睫毛微动,公冶楚会笑?不可能吧。如果他真的会笑,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好像很难想象的样子,甚至根本就想象不出来。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一个仿佛在问真笑了吗?一个仿佛在答看是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他们眉来眼去,没看到公冶楚蹙紧的眉和幽厉的眼神。

等商行终于觉察到不对时,立马换上一张讨好至极的笑脸,“爹,我御膳房准备了一样特别的吃食,你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裴元惜很想摇头,她不要和冷面冰山男一起吃饭。不过这次商行完全无视她眼中的抗拒,一心想把亲爹留下来。

公冶楚没说留也没说不留,却是问起商行的功课来。父子二人从朝堂之事说到各地洲县的治理,气氛不知不觉有些严肃。

等到外面宫人请示几时传膳时,不一起吃也要一起吃了。

裴元惜知道他们父子二人都是故意的,再看讨好自己的儿子,一时之间好笑又好气,还有说不出来的心酸。

她不想和公冶楚走近,公冶楚也未必愿意和她在一起。可是身为他们的儿子,重儿比谁都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她的心软得厉害,竟然有些想流泪。

御膳传上来,一揭开便是铺天盖地的酸臭味。

竟然是螺蛳粉。

商行有心显摆,“我早早让他们准备的,就知道你们肯定喜欢。”

裴元惜自是很喜欢,但是公冶楚未必。他冷漠的脸上有种淡淡的抗拒,好看眉锋拧成一把剑般。

她挑挑眉,莫名觉得心情好转。

“你精心准备的东西,我当然喜欢,想必公冶大人也很喜欢。”

公冶楚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商行欢喜道:“爹当然喜欢,我从小到大跟爹一个桌上吃饭。不拘是榴莲也好,臭豆腐也好,还是这螺蛳粉,可都是受爹的影响我才喜欢吃的。”

她诧异,一想也是。

若不是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重儿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又怎么爱上吃这些。所以后来的那个公冶楚,竟然会以她的喜好会喜好吗?

重儿说他爱她至深,她还是难以想象得到。仿佛以后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由得怀疑,他们真的是他们吗?会不会是另一个存在的时空,那个时空里存在的他们并不是完完全全的他们。

这样的怀疑一起,再一看酒窝深深的少年不自觉泛起沉重的愧疚感。她到底在想什么,什么都可以抹杀,唯独这个孩子的存在不能抹杀。

螺蛳粉的气味十分霸道,整个殿中充满着酸酸臭臭的味道。她看到那个面不改色吃饭的男人,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用膳完毕后,商行闪得极快。

“爹,我好像还有功课没有做完。”

天子也有功课,不过做不做随他高兴。也不等父亲说话,更不看母亲的脸色。他假装烦恼地快速起身,少年如风一般出了仁安宫,留下一对心思各异的男女。

一殿沉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外面的宫女太监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生怕自己不小心朝里面看一眼,便被公冶楚挖了眼珠子。

这些宫里当差的人比宫外的人更能体会他的狠绝,整个太凌宫上下哪个宫女太监不对血洗太凌宫之事心有余悸。

公冶楚杀尽商氏皇族,但许多宫人得已幸免,那些宫人还在宫里当差,对他的惧怕已然刻进骨子里。

裴元惜瞧着鱼缸里的鱼都不似之前那般活泼了,暗道定是万物皆有灵,怕是连鱼都能感应到他身上的煞气。

约一刻钟后,他终于走了。

随着他的离开,是她如释重负般的叹息。

天子脚下的东都城,自来都是消息最灵通之地。也不知是有人无意猜测传出去的,还是有人故意散布出来的。坊间都在传,说陛下认干娘是想用美人计迷惑公冶楚。

传言悄悄流转,散在城中的各个角落里。

被自家兄长勒令近日不许外出的陈遥知最是关心裴元惜的事,一听到这个传言无异于五雷轰顶。她算是明白皇帝的打算,怪不得要抬举裴元惜,原来是想用裴元惜拉拢公冶楚,以便稳固自己的帝位。

同是得天眷顾的重生者,为什么皇帝不仅给自己谋得皇位,还能利用重生的先知替自己铺后路。

而她为何事到如今一事无成?

她不甘!

当然还有恐惧,她怕前世的事情重演,她怕裴元惜嫁给公冶楚,那是导致她前世受尽劫难的开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一起。

陈陵一听她要出去,脸色顿时难看。

“跟你说了让你最近安生点,你一个姑娘家不思静娴,为何总想着出风头?”

“大哥,我不是想出风头。你难道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吗?他们都说皇帝认裴元惜为干娘,是想将用美色收服公冶大人。”她心急如焚,哪里还有之前的清高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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