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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他猜错了?

这人根本就不是来威胁他的?

可如果不是威胁,他又是来做什么的?

裴郁猜不透,便也懒得再去猜,反正他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找不见元宝的人,他便继续低头收拾东西,桌椅和那壶冷茶都是旁边那家小食店的。

他每个月会给老板一些钱,用来租赁桌椅和茶水。

这对裴郁而言就是该花的钱,他不可能大老远从裴家搬出来,花点钱图个方便,挺好的。

正收拾完东西,连带把壶里的残渣也倒了个干净,裴郁刚想收起桌椅去还给小食店的老板,卖地瓜的老人就过来了。

“小兄弟,给。”

虽然在这许多年了,但老人还是不知道裴郁的名字。

不仅仅是他,这街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家里有几口人,又为什么那么小就出来摆摊。

这个少年把自己包裹得实在太好了一些。

像只刺猬。

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

老人那双布满沟壑的沧桑手上还有点烤地瓜残留的碳灰,他笑着把三个铜板还有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地瓜放到桌上,转身想走的时候被裴郁喊住:“您落下东西了。”

老人回头。

憧憧灯火之下,白衣少年还是那副不好亲近的冷淡模样,见他目光落在那个烤地瓜上,老人笑着咧开那一口缺了好几颗牙的嘴笑道:“没落下,给你的。”看裴郁拧眉,似是不解,他又笑着说了一句,“你在这摆了这么久的摊,饿了吧,吃点东西就早点回去吧。”

他的眼里有老者对晚辈的慈爱。

他在这卖了三年的烤地瓜,从他在这的第一天起,这个少年就已经在这摆摊,除非下雨下雪,不然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从未缺席过一天。

他听附近的人说这位少年从六年前就在这摆摊了。

因为他长得好看、气质又特殊,跟他们这些人一看就有云泥之别,最初大家都以为他是哪家富贵公子故意穿了下人的旧衣裳出来玩的。

直到他雷打不动每天过来,大家才知道这少年是真的来赚钱的。

少年这几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就见他吃过不少亏。这里乱,不时有上门要收保护费的,那些人最喜欢欺凌他们这样的老弱病小,对他如此,对这个少年自然也如此。

尤其这少年还长了一张一看就是好出身的长相,偏偏又没什么根基背景,待人又冷淡,自然更容易受人欺负。

老人记得上次这个少年的钱就全都被人抢走了。

事后大家都以为这个少年会崩溃会忍不住哭,可少年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沉默地弯腰捡起地上的笔墨纸砚,然后掸干净上面的尘土,继续给人写信读信。

老人年纪大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叫什么,也不清楚他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看他这个年纪比自己的孙女还要小一些,难免有些心疼他年少就要如此。知道他从来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好意,老人又温声说了一句:“就一个烤地瓜,不值多少钱,我这到点卖不完拿回家也是浪费。”

老人以为这样说,少年就没话了。

没想到自己刚回到地瓜摊,少年就过来了,他什么话都没说,留下五个铜板转身就走。

一个地瓜,五个铜板,他算得清清楚楚,既不多给也不少给,就像他给人写信读信,从来都是明码标价,既不多要也不少要。

“诶!”

老人喊他,想把钱还回去。

可裴郁已经头也不回地背上竹篓,拿着桌椅提着茶壶去了对面的小食店还东西了。

“行了,你别喊了,这孩子就这样。”旁边卖馄饨的老板这样说道,“之前我看他饿得脸都白了,想请他吃碗馄饨,东西都拿过去了,没想到这孩子转头把碗拿过来的时候把钱也给拿过来了。”

“对啊,老王,你就别喊了,这孩子就是这个脾气,我们都认识快五、六年了,他也还是这样,跟谁都不亲。”

旁边几个相熟的摊贩也都纷纷开了口。

不过虽然裴郁跟他们不亲,但他们对裴郁的观感倒是挺好的,在这出摊的年纪都大,就算不像卖地瓜的老人那么大,但也肯定都有孩子了,裴郁这么小就一个人在这摆摊,难免让人心生怜惜。

老人叹了口气,不过也没再说了,把铜板收回去的时候,看着那白衣少年背着竹篓离开的身影,不由有些感慨:“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他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别人也没出声。

这边没有人知道裴郁的身世,但想来是不会多好。

但凡家里有点根基,或者说得难听点,有爹有娘的谁会舍得看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在这出摊?

这个话题到底有些伤感了,他们就算知道也不能帮裴郁做什么,索性闭口不谈了。现在还留着的大部分都住在西街这边,不用出城,倒也不怎么受宵禁的限制,现在街上还有人,回头还有巡夜的官差,他们打算再待一会赚些钱。

闲着没事,一群人又说起别的,说着说着倒是说起收保护费的事:“说起来,这次收保护费的那些人好像有阵子没来了。”

“你还不知道?”有人知道这事,便压着嗓音跟他们说道,“之前那个陈老大被人打了,听说打他的那人可凶残了,陈老大他那一双腿都快废了,这不,现在这陈老大还在家里养伤呢。”

“陈老大都有人敢打?”有人惊得瞪大眼睛,“那人不要命了!”

“我倒觉得这是位义士,咱们赚钱多不容易啊,每天才赚多少钱,这群扒皮一来就要走一半,啐!活该,打得好,最好躺个半年一年的别起来,要不然咱们这钱还没焐热就又得交待出去了。”

那人嘀嘀咕咕的,一边啐陈老大等人的行径,一边又夸那位无名义士,希望以后这样的义士再多一些,他们也能多贮存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