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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葭跟裴郁聊了一通便往阿爹的房中走去。

路上碰到王妈妈和福伯夫妇,他们正好从阿爹的院子里出来,夫妻俩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本来知道宫里来人都还惴惴不安,没想到得来的竟然是这样两个大好消息,然这样大起大落,心里虽高兴,情绪却是波动不已,此刻看到云葭过来,竟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岑福还好些。

王妈妈则是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了。

“姑娘。”

两个半百年纪的人喊她。

云葭看他们这般模样,心里也软,她眉目柔和地看着两人笑道:“都没事了,怎么妈妈还哭上了?”

“老奴没哭。”王妈妈嘴硬,说完狠狠一抹眼睛,瞧见衣服上面的湿润不好辩解,便说:“老奴这是高兴。”

是真的高兴。

不安了这么多日,总怕掉下一把刀,把他们这个家砍得四分五裂。现在好了,总算好了,好了啊,再也不用怕了……王妈妈平日待下疾言厉色,总是冷着一张脸,此刻却藏不住情绪,红着眼睛,两片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也抖得厉害。

云葭走过去,握住王妈妈的手,看着夫妇俩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妈妈和福伯了。”

夫妇俩自然不肯受这声辛苦。

云葭也不说那些虚的,只看着两人继续说道:“妈妈和福伯也不必推辞,我知道这阵子大家都不容易,现在好了,事情定下来了,以后谁也不用再担心了。”

看两人含泪点头,云葭又笑:“妈妈与罗妈妈交情好,劳妈妈去同罗妈妈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再让惊云拿着我的腰牌去同账房先生说一声,今日家里有大喜,人人都有赏,大赏。”

王妈妈一听这话立刻喜气洋洋诶上一声,她又抹了下眼睛,嘴里道:“老奴这就去!这群小崽子们日后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她向来雷厉风行,说完就风风火火跟云葭告辞离开了,岑福看她这样,操心喊道:“你慢点走,别摔着。”

王妈妈头也不回说了声“知道了”,步子却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这人……”岑福摇头,一抬头就看到云葭正笑盈盈看着他,岑福老脸一红,轻咳一声:“姑娘是来找国公爷的吧,快进去吧,国公爷就在里面呢。”

云葭笑着应好,倒也没说什么让福伯难为情的话。

徐冲在屋中坐着,除了他之外,此刻屋中并无旁人,他手里握着那块令牌目不转睛看着,陡然听到脚步声响,徐冲抬头,瞧见是云葭,方才回神。

徐冲放下令牌,笑着喊她:“悦悦来了。”

云葭喊了一声“阿爹”,又扫了一眼四周,问:“阿琅呢?我不是让他来找阿爹吗?”

徐琅摆手:“那小子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着就烦,让他滚回去休息了。”

云葭笑容无奈,却也没说什么,坐到阿爹对面,看桌上令牌:“阿爹还在想这事?”

徐冲笑笑,但笑容多少显得有些缥缈了,他说:“想,也没想。”接过云葭递过来的热茶,徐冲握在手上没喝,“想来想去,反而头疼,还不如不想了。”

“不想也好。”

云葭知道阿爹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心中的纠结。她对那位有恨有怨,都是直白简单的,可阿爹与那位几十年的交情,只怕是恨也恨不到底,谢也谢不到底,与其如此,不如不想。

何况真的想通了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自己再伤心难过一场。

和天子做朋友,无异于走在钢丝上。

云葭不愿多说惹阿爹难过,只轻声安慰:“蓟州有季叔叔他们,我跟阿琅以后也不用日日担心阿爹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以后阿爹没时间回来就在大营待着,有空就回家,得闲我们一家人还能出去骑马打猎野炊。”她尽可能地去说那些好的,“阿爹不知道,阿郁如今会骑马了,跟阿琅都不相上下了。”

“等下次你得闲,我们一家人一起去,也让两个孩子去外面好好跑一圈让您看一看。”

徐冲这几日都不在家中,果然不知道裴郁会骑马的事,此刻一听既惊讶又高兴:“好,届时让我好好看看到底是我的儿子厉害还是裴行时的儿子厉害。”

云葭也忍不住笑。

屋子里好似都是轻松的气氛,可徐冲看着身边的娇女,却忽然沉默,过了一会,他忽然伸手覆在了云葭的头顶。

云葭正与人说着之后的安排。

忽然被人按住头,疑惑,她抬头:“爹爹怎么了?”话落,忽见男人红了眼圈,刚刚还气定神闲的云葭也立刻变得惊慌紧张起来了。

“爹爹……”

她喊人。

眼睛突然被一只手掌蒙住,耳边紧跟着传来男人哽咽的声音:“是爹爹对不起你们。”

云葭以为他是在说这件事,正想笑着宽慰他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却忽然听到徐父问她:“悦悦,你有没有恨过我?”

云葭蹙眉。

还未等她说话,便又听他补充完之前的话:“当初我离开,你有没有恨过我?”

云葭终于明白阿爹刚才那一番话是何意了,她无声叹了口气,却没有犹豫地摇头。

“你不用哄我,我当初……”徐冲的声音依旧嘶哑。

云葭打断他的话道:“我没有哄爹爹,诚然,我最初的时候也的确埋怨过爹爹,但我知道爹爹是有正事要做,也知爹爹心里是爱我们的。”

“你虽然不在我们的身边,但我每个月都会收到您寄来的书信,也会收到您送来的礼物。”

“这是不一样的。”

她分得清好坏也知道谁对她有感情谁没有。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就算再多的埋怨在看到前世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为她卑躬屈膝讨好别人的时候也没了。

她移开覆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看到男人双目涌着泪光,安慰:“爹爹,不要再去责怪自己了,也不要再想从前的那些事了。”

“我和阿琅都没责怪您,也一直以您为骄傲。”

“您也不必再去想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一家三口好好的,这就够了,足够了。”

徐冲的确是在想以前的事。

他从堂屋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以前的事,甚至于从那日离开皇宫,他就已经在想以前的事了,刚才他没跟云葭说实话,他知道阿琅那副模样是因为什么,他问了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知道才更为难过,也就越发后悔当初的离开。

如果当初他没离开。

是不是他的女儿就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是不是她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本不该这样早熟、这样过早地承担起一切,明明也只是个孩子却处处要替他们考虑,要周到要圆满要挑不出一丝错处,她活得那么累都是他造成的。

他这一辈子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对姜道蕴,他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对李崇,他甚至交付过自己的性命,可对这一双儿女,尤其是自己这个女儿,实在是亏欠太多。

甚至于——

这一份亏欠,他竟不知该怎么去弥补。

倘若可以重来,他宁可一辈子待在他们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一双儿女可以快快乐乐天真无邪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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