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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葭未作多思,只当他担心,便轻轻说了句:“别怕。”

裴郁一听到这话,倒是笑了,少年扬起唇角,眸光璀璨,是开怀的模样,他点点头,声音化在风里,十分柔软:“嗯,我不怕。”

说完,他伸手,于云葭上首处握住车帘。

“放下吧。”

云葭没阻拦,点了点头便松开手。

车帘落下,裴郁继续看向对面,有一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同样透过那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处朝他望了过来,看到他高坐马背,他似是有些惊讶,最后却只是同他点了点头。

裴郁未作声,瞧见也只当没瞧见,收回视线,护在云葭身边走了。

“老大,那拨人……”郑伯和身边的人显然也注意到对面的情况了,他们一个个手握长刀,面露忌惮地看着他们离开。

郑伯和:“不必理会。”

他目视那行人离开,心中倒是诧异那个少年竟会与徐家人一起,眼见他们走远,他方才收回视线,看着身后上好的那座棺木,他淡淡道:“扔下去吧。”

旁边就是万丈悬崖。

几人听命立刻把那具棺木推下悬崖。

上好名贵的黑檀木就那么掉下了悬崖,可围观的一行人却什么表情都没有,郑伯和更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等瞧不见那个棺木的影子了,他才与身边几人提出道别。

“老大,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有人皱眉问道。

郑伯和摇头:“我还有事要做。”他说完,上前几步翻身上马,与他们拱手作别之后便绝尘离开了。

*

云葭的马车继续往庄子去,先前他们走后不久,季年就又派人去打探过了,知道郑子戾的棺木已然不见了,而那些江湖人也已经离开了,至于郑家那些人倒是不知道去哪了……但想来经此一事,他们若想活命,应该也不会再回到郑家了。

路上惊云与和恩议论着郑子戾的活该,云葭听到之后也未曾去说什么。

远离人烟之后,她便又让人卷起了车帘。

暑日闷热,然东郊却还算好,许是昨日一场雨,今日天气较起以往要凉快许多,又或许是因为此处本就树木茂密,又有山水作伴,云葭这一行并不算难过。

而此时。

诚国公府门前又是另样的状况。

裴有卿已经到了有一会了,他最初要登门时,徐家人并未认出他,见他风尘仆仆二话不说就要登门,立刻就有人气势汹汹上前要打发他走,待看清他的面容时,一群人先是震惊,过后便又徒生一片厌恶之情。

现在谁不知道他们徐家跟裴家交恶的事?之前裴家的那些嘴脸,他们都还牢牢记在心里呢,他们又早得了吩咐,自然不可能放裴有卿进门!

别说现在他们跟裴家没关系了。

就算有关系,依照他家国公爷和小少爷对裴家人的厌恶,要是知道他们敢放裴有卿进门,估计他们不日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裴有卿行了这么多日,身体原本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此刻被他们拦在门外,被人围观议论还是小事,头顶的阳光照得他头晕眼花,几度发昏才最为要命,见他们这般状况,就知道元丰信中所言皆是真,爹娘是真的在徐家出事之后跟徐家决裂了。

他心底一沉,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爹娘会如此……

他心中自然是有些责怪爹娘的,他自幼被教导成为君子,从小到大所学也都是君子之风,未想他一向敬仰亲慕的爹娘如今竟然做起了落井下石的小人。

裴有卿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被徐家人虎视眈眈看着,更觉被人隔空扇了几巴掌。

他心中脸上不无难堪,然此时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得早些见到云娘,与她说清楚才是正经事。

他深吸一口气后,试图平息因为许久不曾歇息好而聒噪不平的心跳。

无用。

心跳依旧跳个不停。

裴有卿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快抵达极限了,只不过是靠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没有晕过去。

“我想见云娘。”他跟守门的几个小厮说道。

那几个小厮见他喊得这般亲近,脸色陡然大变,嘴里更是怒啐道:“你瞎叫什么,我们姑娘的名讳也是你能乱叫的?裴世子,劝您早些回去,我们姑娘已经跟您没有一点关系了!您要是再乱叫,可就别怪我们给您没脸了!”

裴有卿从前哪次来时不是被他们热情以待的?

此刻被他们这般落脸面,还真是人生头一遭的经历,他从来都是受人欢迎的,去哪都被人热情相待,即便进宫赴宴,宫里那些内侍看到他也是恭敬有加,未想如今竟然会被云娘的家仆这般刁难。

他面上火辣辣的。

但也知晓自己如今经受这般皆是因为他爹娘之故。

他也知道爹娘这次做的过分了,然子不言父母之过,他也只能尽力平衡。

“我知此事是我家中不对,等回去,我便会同家中说清楚,我此生非云娘不娶,无论徐家是何情况,我的夫人只会是云娘。”

这要搁从前徐家人听到这番话,想来也不会不动容。

但现在——

他们姑娘可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国公爷又担任了济阳卫指挥使一职,需要他裴家卖什么人情脸面?门前家仆不仅没有不动容,还觉得一脸晦气地上前驱赶起裴有卿,“走走走,我们徐家跟你们家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们大姑娘好好的,也用不着您惦记。”

他们这些人都是见过裴家当初有多么颐指气使的,也见过自家几位主子当初是怎么被裴家人对待的,就连他们姑娘还被他们气得晕倒过,此刻对裴有卿自然没好脸色,其中一个小厮更是到门后拿起扫帚要赶人了。

“裴世子,您走不走,您再不走,小的可就拿这个招呼您了!”

裴有卿也未想到徐家人如此油盐不进。

他脸色难看。

被那小厮逼着退到外面。

那小厮见此还犹觉不够,当着外面一众围观的人说道:“大家看看,看看,这就是裴家人的做派?当初咱们家还没出事呢,就上赶着要来找我们退亲,知道我们姑娘晕倒,他们一句不问,过来就是要拿走庚帖。”

“现在好了,我家姑娘被封县主了,有人又要上赶着来娶我们姑娘咯。”

“我呸!”

“你们姓裴的想得可真够美的!”

裴有卿原本还在为小厮先前的话而皱眉,忽然听到其中一句,他怔道:“县主?云娘何时为县主了?”

他并不知晓此事。

可徐家的人如今只觉得他们一家面目可憎,岂会理会他?见他这般,也不过是觉得他装模作样罢了!

他连理都懒得理会,又啐了一声就往回走。

裴有卿正要跟上,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快摔倒时,还是刘安及时赶到了。

“世子!”

刘安见裴有卿摇摇欲坠,未等马儿停稳就跳了下来大步过来了,他扶住差点摔倒的裴有卿,担忧道:“您没事吧?”

裴有卿摇头,目光还落在徐家那些小厮身上,正欲上前问个清楚,已知晓情况的刘安拉住他,小声道:“世子,事情和我们想得不太一样,我们还是先回家。”

他也是半路听有人说起徐家这阵子的变故才急忙赶过来的。

裴有卿面露踌躇。

刘安又说:“您就算要见徐姑娘也不能这样见啊。”

裴有卿垂眸看了眼自己,他一路踏星戴月、风尘仆仆,的确不好以这副模样见云娘,而且他也的确不清楚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也罢,他看了眼面前的高大门楣,轻叹一口气,终于出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