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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来了?”

下人来报消息的时候,陈氏正坐在屋中由梓兰替她按着头,她这阵子头疼是越来越厉害了,即便佩戴香囊也不大管事了。

忽然从下人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等下人又重新答了一遍,陈氏立刻坐了起来,看着来报消息的下人拧眉道:“好端端的,他忽然下山来做什么?”想到之前跟徐家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常山知道没,家里这边自然是没人敢递消息给他的,怕的就是外面那些人的风言风语传到了常山的耳中。

她虽然这阵子没出过门,但也知道现在外面没少议论他们两家,尤其是子玉回来之后,那些议论声就更加多了。

她知外面那些人如今是怎么看他们笑话的。

每每想到这些,陈氏就觉得胸闷气短、头疼不已,偏偏常山还在这个时候来了,这要是让青山寺那位老祖宗知道她跟裴行昭之前跟徐家退婚的事,还不得直接杀下山来?

陈氏烦不胜烦,越烦,头就越疼。

她皱着眉按着太阳穴没好气道:“与我有什么干系,他来,自去找二爷说话去!要吵要闹,也让二爷自己上山请罪去!”

凭什么什么糟心事都是她的,裴行昭倒是快快活活,只知道发号施令就够了?

下人战战兢兢道:“可是二爷他、他不在府中啊。”

陈氏岂会不知?

她也只是一时懊恼才会口不择言。

以前或许她还有这个胆子跟裴行昭叫板,可如今……想到裴行昭那日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陈氏的这颗心就止不住重重地狂跳了一下。

她原本就因为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心跳得有些快,此刻那急促的心跳更如鼓点一般,即使捂住胸口也无用。

最后她只能心烦意躁摆手道:“去喊世子过来。”

若青山寺那位真生气,也就只能靠子玉去缓解他的怒气了。

下人说道:“世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今还未……”

话落,脚边就被砸过来一只茶盏,陈氏柳眉倒竖,夹杂不住怒气训斥出声:“没脑子的东西,人不在,你不会出去找?去徐家!”

提到徐家她就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就说我要死了,问他是不是不管我这个当娘的了!他要真不回,以后都别给我回来了!”

“夫人……”

李妈妈进来就听到这一句,立刻皱了眉,她把跪在地上的人打发下去,只留下梓兰一人与她随侍在陈氏身边,等多余的人都退下之后,李妈妈这才看着陈氏无奈道:“您怎么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看我现在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陈氏仍沉着一张脸,没什么好气。

自徐家那日登门之后,她就诸事不顺。

身边的人一个个如蠢物一般愚钝不堪,只知道惹她生气;头也疼得越来越厉害,吃药、佩戴香囊都没用;裴行昭还跟她直接撕破了脸面,完全不管她的死活;现在就连她十月怀胎悉心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也一颗心扑在那个徐云葭的身上,对她这个老娘倒是理也没理。

她记挂着他的身体,昨天在他床边照顾了半宿,回来之后也担心地没睡好,他倒好,醒来也不知道来跟她请个安,就知道往外跑。

快一天了,都不见踪影!

“跟他爹一样,都没良心。”陈氏说着竟忍不住掉下眼泪。

李妈妈见她这般连忙安慰出声:“您这说的什么话呀,世子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最孝顺不过的了,只是如今咱们两家关系僵硬着,他这样也是给您和二爷挽回脸面呀。”

被李妈妈安慰着,陈氏却越发觉得酸楚难挡,想到自己这阵子受的苦楚,想到裴行昭的那番威胁,她红着眼睛哭诉道:“你都不知道,那个混蛋是怎么对我的!”

梓兰一直沉默不言,尽忠职守地给陈氏按着头,忽然听到这一句,她眸光微动,她早就觉得陈氏这两日有些不大对劲,以前裴行昭不过来,她早就雷霆大怒了。

可这些日子——

梓兰总觉得陈氏有些故意避着他,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没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了。

她心里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梓兰正想细听,陈氏倒像是想到什么,立刻住嘴,她刚要打发梓兰下去,外面下人又来报了:“夫人,常管事过来了。”

陈氏听到这话,默了一会才开口:“让他进来。”

她此时也未多想,只当常山是如从前那样过来请个安问下家里近些日子情况如何,便由梓兰和李妈妈服侍着重新梳妆一番后就出去了。

看到常山在外面坐着,陈氏一扫先前在屋中时的那副样子,笑着跟人打起招呼:“常管事。”

常山起身与她问好:“二夫人。”

陈氏同人笑笑,言语是这些日子少有的温和:“常管事不必多礼。”

她说完自行入了主位,等坐下之后又让人给常山沏茶,而后便与人如从前那样聊起家常:“这阵子事务繁忙,也没时间去山上探望父亲,父亲身体如何?之前去张家界,没累着吧。”

常山笑道:“老爷子身体很好,去了趟张家界,见了那边的真人,跟他们同吃同住半个月,身体倒是更好了。”

张家界上有药泉,这次裴长川过去,就是去那泡药泉修养身体的。

陈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放松的神情:“父亲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她说完又叹了口气,跟常山说道:“常管事回去还是跟父亲商量下,让他回家住吧,青山寺离这太远,我们平日想去看他也抽不出时间。”

常山听到这一句老生常谈的话,也只是笑笑,他喝了口茶,只说:“老爷习惯住在青山寺了,那边清净,又有住持陪着他下棋,他高兴着呢。”

陈氏原本也没想真的让人回来,此刻听常山这样说,自然不会再多言,也不过就是嘱咐常山好好照顾老国公,有什么事就往家里递消息。

常山一一应了之后与陈氏说道:“我今日过来,还有几件事要替老爷传达给二夫人。”

陈氏闻言,心下一个咯噔,面上倒未有什么表露。

“常管事请说。”

她心里已然想好后招,倒也并不怎么担心,裴行昭会推诿,难道她就不会吗?凭什么好事都是他占便宜?何况她也清楚她那个公爹,就算真有什么事,他也不会直接找她,而是会找裴行昭。

这就是公爹和婆婆的不同。

届时裴行昭被怎么训斥,同她有什么干系?她甚至恨不得裴行昭能被好好教训一顿才好!最好打得他下不来床!

顶多事后她再挨一顿裴行昭的训斥……

“退婚的事,老爷已经知晓了。”

听常山说话,陈氏心中暗道一句“果然如此”,她正要开口作一番解释,就听常山继续说道:“这事既然已然发生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老爷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年纪大了管不动了,以后世子的婚事就拜托二爷和二夫人多加把关了。”

陈氏微怔。

她那满肚子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等了半天竟然等来的只是这么一句话,陈氏呆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公爹真是这样说的?”

常山点头。

陈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知道公爹一向喜欢徐云葭那个小蹄子,当初两人定亲也是他一手操办的,难不成公爹也觉得和徐家撇清关系是对的?

可如今徐家又起势了啊。

还是他老人家年纪真的大了,无心也无力再管这些事了?

陈氏心里猜不透。

但不管什么原因,他既然没有生气,总是好的。

陈氏也没说她跟裴行昭的打算,只跟常山道:“这事,原本我跟二爷也是想跟父亲先商量下的,可二爷担心父亲的身体,怕他吃不消,便暂且先瞒了下来……不管如何,这事总归是我们做得不对,二爷还和我说等之后休沐就去青山寺给父亲磕头去。”

她作势说了几句,见常山态度平和,的确不似生气的模样,遂又安下心来。

她自以为事情解决了,刚想跟常山说子玉回来的消息,回头让子玉陪着他一起给老爷子请安去,就见常山放下手里的茶盅又开口了。

“还有一件事。”常山看着陈氏说道。

“还有……”

陈氏面露惊讶,肚子里的那点话下意识说了出来,反应过来忙掩盖了脸上的神情,与常山温声道:“不知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常山正要开口,外面忽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人,边跑边大声嚷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啊!”

来人是陈氏的心腹辛长勇,专管门房那边的事。

平日陈氏挺器重他的。

他是知道常山处置门房的人过来给陈氏报消息的,顺道想让陈氏给他做主!

明明他才是门房的管事,刚才曾守仓竟然二话不说就过来拿人,还说有什么事就去同常管事说。

他这张脸直接在一堆人面前丢尽了!

今日要是不给曾守仓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谁才是门房的老大,他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家里继续混下去,底下那些人又有谁还会给他继续卖命?

他佯装哭意一路跑过来,并不知道常山已经过来了,直到看到常山的身影,辛长勇的脸色霎时一变!

他敢跟曾守仓叫板,那是因为他跟曾守仓差不多身份,要论亲疏远近,曾守仓还比不过他呢!

可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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