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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娘喜欢吃桂花糕,也喜欢闻桂花的香味,所以他们家里种了许多桂花树。

每到桂花开的时候。

他每三日就会替她换一枝,供她桌前的桂花永远保持浓郁的清香味。

今日他来晚了。

这次出行又未能给她和一双儿女采买东西。

袁野清便下意识走到树下摘了一枝缀着金灿灿花束的桂花,而后方才朝蕴娘的院子走去。

一路也碰见不少下人,嘴里都恭声唤着“老爷”,袁野清轻轻嗯声,脚下步子却未停下过,他依旧脚不停步地朝蕴娘那边走去。

可临近熟悉的屋子。

想到马上就要看到蕴娘了,袁野清的心里却不由生出一抹紧张和纠葛起来。

他这辈子还没欺瞒过蕴娘一件事,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蕴娘想知道的,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偏偏如今这事……

他要如何与她说,方才能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袁野清心中再生犹豫,脚下的步子便越发难以迈出。

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他甚至第一次生出退却的心思,步子僵停在原地,可他与蕴娘成亲至今便从未分过房,东西全都在一道,此刻他就算想拿一个去换衣服的理由都不行。

沉雪出来瞧见外面有个人影,不由低声喊道:“谁在外面?”

怕打扰夫人休息,她也不敢高声,只能边问边出来,不等她瞧清外面站着的人影究竟是谁,就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响在耳边。

“我。”

“大人?”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沉雪立刻敛下面上的忌惮,探出脑袋一看,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暗处走来。

她立刻喜笑颜开,冲着袁野清高兴道:“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夫人都等您好久了。”

袁野清往前看了一眼,见主屋的灯有些暗,不由蹙眉道:“夫人睡了?”

沉雪答道:“吃过晚膳就歇下了。”

不等袁野清询问怎么这么早就歇了,沉雪便又压着嗓子与他说道:“前些日子夫人出门看到县主与那位霍夫人在一起,又起了一番争执,回来便又病了。”

她说到这不免又长叹了口气。

“这阵子夫人吃不好睡不好,就盼着您能够早些回来。”沉雪连着说了好几句,见大人未曾说话,也不敢再多言,只侧开身子请人进屋:“王妪还在里面看着夫人呢,大人快进去吧,我让厨房给您准备些吃的。”

袁野清道一声“有劳”,便径直往屋中走去。

待至屋门前时,他脚步还是停滞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便抬脚进去了。

可这番场景落于留在后面的沉雪眼中,不由让她心生奇怪起来。

“是我看错了吗?怎么大人今日看着怪怪的?”她小声咕哝了几句,见袁野清已然转进屋中,她摇了摇头也没再多想,转身出去吩咐了。

王妪还坐在床边给姜道蕴扇扇,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似有所察回过头,就瞧见袁野清一身黑衣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王妪忙起身要给人行礼,却被袁野清出声拦下。

“阿妪不必多礼。”

袁野清压着声音跟老妇人说,说罢便又往她身后看:“蕴娘如何?”

王妪见他过来,忙避让开,嘴里也是轻声回道:“夜里吃的不多,不过知晓您今儿个回来,倒是比前些日子要开心不少。”

她自然也瞧见了袁野清手里那一枝桂花。

眉眼顿时变得更为柔和起来:“夫人醒来看到您回来,肯定高兴地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袁野清听到这话却不曾出声。

他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昏睡着的蕴娘,不过半月有余的时间,蕴娘看着明显又清瘦了不少,她身体本就不好,此刻更有弱柳扶风之态,仿佛风大一些就能把她击倒。

这要让他如何告诉她?

袁野清被愁绪锁紧了眉头,心里也苦闷不已。

他把桂花放于她的枕头边,让王妪先下去歇息,自己则坐在床边继续守着姜道蕴。

姜道蕴是被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弄得清醒过来的。

醒来还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茫然感,以为是梦见了桂花香,还想着回头让王妪喊人去摘一枝桂花进来。

从前清哥在的时候,都不必她说,就会隔三差五替她换上一枝。

如今她身体不好,整日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底下的人也想不起来。

“醒了?”

耳旁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关切之声:“还难受吗?”

姜道蕴似不敢相信回过头,就瞧见她日夜期盼希望他能早些回来的人真的回来了。

她大喜过望,嘴里喊着“清哥”,忙要起身,被袁野清伸手搀扶了一把。

“才醒,别起来那么快。”

袁野清说着坐到了床上,顺道把姜道蕴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样抱着更能感觉她究竟瘦了多少,袁野清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骨头。

“走的时候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吗?”他语气无奈,却也能想象她这阵子过得有多不容易,后话未再多说,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无声安慰着她。

姜道蕴素日还能忍着。

可此刻被袁野清抱着,听着他无声的安慰,便有些撑不住了。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嘴里则是委屈的一声:“清哥,悦悦真的不要我了,她跟那个女人十分要好,以后可能还要喊她做娘。”

她哭得不能自抑,就连攥着袁野清袖子的手都不住收紧了。

在这件事情上,袁野清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拿着帕子轻轻替她擦拭脸上的眼泪,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一些之后才与她说:“蕴娘,这件事上原本就是我们做得不对,是我们对不起诚国公,对不起那两个孩子。”

“他们有怨有怪都是正常的。”

“可母女血缘是无法切割的,我虽与县主相交不深,但也知晓她是个好孩子,她不会真的跟你断绝关系。”

“那位霍夫人,我也知道。”

“之前每次需要赈灾,她都会义不容辞捐钱捐粮,听说她私下还接济了不少人,置办学堂和医馆,人品毋庸置疑。”

“不说这些,只说诚国公,他待一双儿女如何,你最是清楚,在他心中,那两个孩子是最重要的,无论谁都不可能越过那两个孩子去。”

这些话从前无人与姜道蕴说。

姜道蕴被嫉妒和不满蒙蔽了眼睛,也不愿去想。

此刻听袁野清一一与她细说而来,她心里的那点不满和嫉妒也渐渐变得平复下来。

可她到底还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双儿女要喊别的女人做母亲,却视她这个真正的母亲为无物。

即便她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即便她知道自己不该去要求悦悦他们,可人心若是能够这样轻易地把控,还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吗?

不过姜道蕴终是没再说什么。

她只是更为依赖的抱紧袁野清,把脸埋在他的怀中。

袁野清也没再说这个,继续轻轻抚着她的头。

有些事得慢慢想通。

只是他的那件事,蕴娘可能想通?

“蕴娘……”

他下意识开口。

听到蕴娘在他怀中轻轻嗯声,问他怎么了,他低头看着她疲惫的眉眼,沉默一会,终是没在这个时候与她说。

他怕他这会贸贸然说了,蕴娘这身体恐怕就要真的扛不住了。

“没事。”

袁野清忽然用力抱住她。

就像是怕失去她一般,袁野清第一次这样用力的抱着她,他低哑着嗓子第一次欺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