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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的头微微仰着,目中与腹下似乎双双凝着冰凌,在一呵三叹中化成水,在每一次颤抖中,都流的更多。元澈没有移开目光,直视这一表达方式足够热烈,足够回应她无声的嘉奖与不自知的撺掇。他即将把陆昭翻过来,然而忽然决定在这片刻坦诚的直视中问一个问题:“昭昭,你爱我吗?”

那双本已起雾的眼睛忽然变得格外清晰,跟由酣畅的颠簸而散掉的神与劲仿佛在一瞬间都收了回来。陆昭只觉颅内轰然,鼻尖上尚温热的汗珠就这样慢慢地、滚滚地倒流在眼中,刺得她无法回避。云雨顷刻就要散去,没有了潮汐的涌动,连同下方的浸入也变得硬不可耐而稍显突兀。

陆昭知道,元澈是在认真等一个答案的,而她却无法给他。她无法从过往的做法中,给一个爱的定义。利益对半分,那叫爱吗?那叫公平。她拿大头,那叫爱吗?那叫算计。元澈拿大头,那总是爱了?也不尽然,那叫政治让利。

“那……你爱我吗?”陆昭狡猾地反问过去。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元澈便答:“爱。”声音温柔而笃定。

陆昭只觉得双眼微热,试图极力保持着才浮出水面的清醒与理智,然而即便她在脑海中飞速思考是否相信这一句话,但是她的胸口的血液却已沸腾掉,几近蒸腾至干涸。这句话,实在是太过动听。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内侍的声音,行台有急事。元澈转了脸向帷帐外的方向说了一声知道了,随后慢慢地退了出来。烛火的强光点亮了满室的金碧海,他匆匆披系了衣衫,也明白自己或许不再有机会听到那个答案了。

行台的通传者并未入陆昭所居的小院,但内侍却清楚都有谁在里面。元澈正了衣冠,一应披挂穿戴整齐,在一间别室见了来者,随后知道了情况。

“褚家娘子死在王氏的庄园里了。王济暂先交印告假,处理后事。”元澈回到陆昭的房间,一边说,一边慢慢沿着床榻坐下,而后将手中的那封王济的辞呈递到陆昭手中,“听说是几家之间的乡斗。”

陆昭静静接过这封辞呈,而后幽幽道:“殿下是曾想问我,陆家手中目前有多少粮草吧。这件事情发生,王家的粮只怕已非陆家一力所能够抗衡了。”陆昭将辞呈阅过一遍,笔迹干净严整,不见丝毫潦草,“殿下容我几天去各方安排一下吧。”

次日,汉中引发人命的乡斗事件便传至行台。王济连夜赶往汉中,据闻悉,褚氏诸人亡没者甚重,仅有一二存者侥幸活下,现已得到医治。然而褚家娘子却未能幸免,晚间晦暗,贼人凶悍,列阵野战,褚氏娘子被人群冲散,践踏而亡。据说找到时,一支胳膊还扭在辇榻上,似有多处骨折。

而王家对此事的处理也极为凶悍,郡府兵与部曲皆在王门之手,几乎倾巢而出。王叡很快集兵,前往营救,在得知褚氏已死之后,转而领兵杀向杨家与张家,一夜之间,两家灭门,南郑县血流成河。

毕竟王叡有着使持节之便宜,而此次乡斗已非木棍等持械斗殴,而是上升到了白刃相像。随后两家便被定以谋反罪名,写入卷宗,一份留存在汉中郡,一份则上交到了行台。对于谋反这一定罪,陆昭与魏钰庭等虽不愿附议,却也无可奈何。

死的人是阳翟褚氏,乃是洛阳附近的大豪族,如今人证物证没有一丝纰漏,若贸然驳回,必会引起两家不满。如果渤海王元洸因此受到司州褚氏等大豪族的鼎力拥戴,那么来日在行台归都,争夺京畿的时候,函谷关以东则未必尽友。

可是若定以谋反罪名,不光这两家灭门之事无法追究,所涉五服之内的姻亲只怕都要死在屠刀之下。陆昭甚至断定王叡可能已经这么干了,汉中王氏借机整顿乡里,对那些素有怨望的乡人进行一次彻底地清洗,随后刮取大批的钱财与粮草,立足益州。

陆昭下了决定后,当日找到了元澈,道:“这几天需要准备一下,后日我想去凉王妃墓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