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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出事了!”那人待被允许近前,方才压低声音对王襄道,“今日马苑清点战马,发现少了两百五十匹!”

下属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已惊恐得站不稳,干脆直接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王襄也是悚然一惊,入夏的时节只觉得浑身冰凉。

“先把所有府库率兵控制住,涉事者监押入狱。京畿附近所有官、私马厩,暂时派人封锁三日,即刻清点!”王襄仍极尽克制心情,做出冷静的部署,最后才指了指地上下跪的士兵,吩咐左右道,“先扶他起来,起来。”

此时王俭也劝慰道:“伯父稍稍宽心,偷盗战马这样的恶事,以往也有。军马马掌上都刻有符记,而且这么多战马,总要吃草饮水。我等沿途搜寻,必有所获。”

王襄却摇了摇头:“如此敏感的时期,发生军马盗窃之事,即便你我不作深思,安知行台不作深思?你通知各营,此事老夫会亲自出面追查。”说完对亲随道,“快,给老夫着铠,再让马厩重新备马!”

王俭和王佑一道出动,府库那边很快就有了眉目。

“马曹的曹首说,近日因皇后要莅临行台,洛阳调动了不少物资。运货的马不够用,就难免借调战马。洛阳的马苑一共两千匹战马,如果算上马苑的所有任事人员,再加上这几日其他各司调遣军马的涉事者,数目不下三千人。那马曹还问,是不是这些人都要监押入狱?”

说到最后一句,即便是平日如小火苗一般的王佑,也不由得降了降调门。

“哈,这个马曹倒是很会攀扯啊。”这件事有了些眉目,王襄反倒露出了个笑,“这个马曹是什么背景?”

“是河南郡河阴人,在孟津渡颇有势力,妻子是河东汾阴人。”

“接着查他的底细。”王襄交代着。事情有了头绪并不意味着此事不严峻,相反,即便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但也难以在当地层面进行追责。河南郡人任本地曹首,大肆追查,不仅令河南郡内惶恐不安,也会让其他郡的豪族趁势而起,遥相呼应。而且马匹的用途还牵扯到皇后本身。一旦追责到负责皇后事务的官员身上,难免又给以时人更坏的解读。

彻查范围虽然甚广,但是讨论范围却缩小在王襄最亲近的幕僚之间。

“若仅是数十战马,倒也罢了。只是司州不乏武宗豪强,数百战马盗取,或有军事上的图谋。使君,我们不可不防啊。”

王襄手下纷纷将对方可能的意图罗列出来。战马是被骟过的,不能繁衍,偷盗战马是一锤子买卖。既然没有长远利益可言,那必然是图近期之利。

“此时若有兵戈之祸……”王襄眉头紧锁,他手里兵的数量,对付这种程度的武装,不在话下,但行台方面就不一定了。

行台的军队与豫州军队数量相差较大,装备也不如豫州的精良。其实这并非长安不重视行台,不重视皇后,而是最浅显的成本问题。由于王襄调动的是豫州军队,可以借托淮水颖水之便,输送给养,行军也可以依托船只,往来十分方便。因此王襄的军队数目多,带甲率也高,兵械辎重都没什问题。但皇后一行人就不同了。一行人虽然会走一部分水路,但是中途仍多陆路。

如果行台带来的军队过多,那么本土会有给养压力,不得不依托当地豪强和外镇之力,因此取一个折中。

“虽然对方不敢加害皇后,但为求完全,还是先请皇后暂缓入洛吧。”另一人提议道。

王襄闻言却依然面色阴沉。

“使君,皇后那里也不能这么说。”王俭建议着,“毕竟是两百五十匹战马,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背后的后台品级必然不低。这个后台我们猜可能是司州本地人,但皇后和行台也可能怀疑是我们。对方很有可能认为我们故意为此事,来好借口让行台延缓入司州。毕竟司州我家也曾部署颇多啊。”

“哎。”王襄的拳头重重向桌案锤了一记,“锋镝相交,让无可让啊。司州世族诚然彪悍,皇后又岂是逆来顺受之人。舆情一旦扩散,行台与地方彼此怀疑,局势必将走向糜烂。”

“呵,看来此番,我能荣退于刺史之位已是奢望。有人要挟我打开司、豫灾祸之门啊。罢了,此事出我任上,我率数十将,亲自前往行台驻地,负荆请罪。”

王襄当即就要出营,当即便被众人拉下。“使君不可,若是使君发生意外,我等又如何向叔父、荆州方面交待,皇后那里也将罢行,岂非为旁人做嫁衣。”

“使君莫急。”王俭向前一步道,“听闻皇后与法师玄能颇有深交,玄能在河南也多受我等庇护。卑职自与玄能亲自前往,面陈皇后,待皇后决断。”

王襄点了点头:“如此,那只好劳烦你冒这个险了。”

同一个夜晚,陆昭等人抵达风陵渡,然而登岸后却见卫渐匆匆赶来,脸色败坏。

“启禀皇后,臣一路赶到汾阴,去见了薛家的家主薛珪。薛珪说,只怕耽搁皇后行程,待皇后到了洛阳,自会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