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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骄傲了,骄傲到不肯去问一个回答。

“手怎么这么冷?”一如此刻,他分明还藏着炙热的怨恨,出?口的却?只是?普通的关心。

“本来是?不冷的。”萧沁瓷手脚冰凉,怎么也暖不起来,用?暖炉捂着躺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有点热乎气,又被?皇帝方才的举动?给祸害没了,她摩挲着自己的双手,却?连方才皇帝身上渡过来的热气都留不住。

皇帝看着她从被?中摸出?一个小巧的暖炉,似乎已经不热了,被?她捂在手上也暖不了几?分。

“还热吗?”皇帝指了指她手中的暖炉。

萧沁瓷回:“不太热了。”但她刚经了方才那一遭,竟有筋疲力尽之感,此刻分外不想动?弹,只想懒懒躺着。

“给我。”皇帝挂起半面锦帐,向她伸了手。

“嗯?”萧沁瓷装作不懂。

他没戳穿,说:“我让宫人去给你换一个。”

萧沁瓷把手中那个给了他,又一连从被?子里摸出?三四个来。

……皇帝默默地接过来,他两只手甚至都拿不住,只好抱在怀里,萧沁瓷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抱着那堆东西出?去,没有出?言提醒他其实可以叫宫人进来拿的。

皇帝很快就回来了,这次他倒是?手中只拿了一个,先递给了萧沁瓷,随后宫人才将都换好的暖炉拿上来,顺便也摆了晚膳。

“宫人说你一回来就睡了,没吃饭吧?”皇帝看着她。

“没胃口。”萧沁瓷看着宫人在床上支起小几?,也没拒绝。

“没胃口也要吃一点,”皇帝说,“不吃饭怎么行呢?”

宫人陆续把饭菜热了端上来,虽然都是?容易克化?的小菜,但也废了心思?,汤汤水水居多,多是?肉食。

萧沁瓷这才提筷慢慢吃了。用?到一半,萧沁瓷想起一桩事,看了一眼还在殿中不曾离去的皇帝,没开口,直到吃完用?茶水漱过了口,她才说:“陛下,您今日早膳时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嗯?”皇帝疑惑地看过来,“朕几?时为难你了?”

萧沁瓷慢慢说:“我问过梁总管了,他说您吃饭时分明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今天您明知道我是?不懂御前规矩,却?将错就错,不是?为难我么?”

梁安的几?次咳嗽一直记在萧沁瓷心上,今日皇帝走?后她便也就顺便问了,梁安这才说,皇帝用?膳时并不喜欢有人侍膳。

“而且梁总管还告诉我,您是?会将饭菜都吃完的。”萧沁瓷又说。

用?膳只到七分饱,但贵族间的习惯是?会上十分,浅尝辄止,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被?认为是?粗鄙之举,萧沁瓷下意识的以为皇帝也是?如此。

但皇帝奉行节俭,没有铺张浪费之举,尤其不肯浪费粮食。这些都是?萧沁瓷才知道的。

她在太极宫,看似离天子很近,实则也有云水之远。她知晓李赢作为皇帝的种种,对他这个人却?了解得很少,他的喜好、过往、又是?如何?能从一个不受待见的藩王坐上帝王,这些萧沁瓷都一知半解。

不够了解才引人窥探。正如皇帝对她一样。

萧沁瓷道:“您怎么都不提呢?”

“不是?什么紧要事,”皇帝缓慢地笑了一声,说:“朕让你来侍膳,哪里是?为难你,分明是?喜欢你。”

一旁的兰心姑姑极快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萧沁瓷才从皇帝的怀中出?来,身体已然贪恋起了那样的热度,此时卧在暖帐中也仍是?觉得冷。分明对皇帝这样直白的话?听过不止一次,从前她能心如止水,这次不知为何?心中竟悄然顿了一顿。

但都被?她按下去。

萧沁瓷摇摇头,甚至面上都没有欢欣羞涩:“陛下,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对她好,而非欺负她吗?”

“你觉得朕待你不好?”皇帝没有说,那样的欺负,怎么会不是?喜欢的表现呢。他只恨自己心不够狠,欺负得还不够多,萧沁瓷不会明白男人的心理,喜爱和征服是?纠缠在一起的。

“陛下觉得自己哪里待我好?”她想了想,反问。

皇帝被?她问得一愣:“朕甚至都肯放你离宫。”不提诸多小事,他喜欢萧沁瓷却?肯由?着她的意愿来放她走?,难道待她还不好?

“那是?恩典,不是?喜欢。”萧沁瓷道,“那是?我求来的,陛下想来也不是?真心想要放我走?。”

皇帝笑了一下:“原来你知道。”他又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想要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萧沁瓷道:“有求必应,坦诚相待?”

皇帝淡淡说:“原来你想要朕对你百依百顺。”

“难道陛下对——”她许是?想说“我”,但改了改,道,“对妻子没有相同的要求么?”

皇帝心中冷笑,莫说有求必应,便是?坦诚相待这一点只怕萧沁瓷对他就永远都做不到。

他问:“你呢?你自己能做到吗?”

萧沁瓷一愣,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能。”因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以己度人,”皇帝紧盯着她,说,“阿瓷,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来这样要求旁人,是?否过分了些。”

萧沁瓷同样摇头:“这有什么过分的呢?”

“若是?两情相悦,便应该心甘情愿地为对方付出?,”她说,可一方有权有势,另一方为奴为婢,身份的不对等带来的偏差让两个人永远无法在相同的地位说话?,谈何?两情相悦,“若是?一厢情愿,不更应该竭力表现以求得到对方的真心吗?”

“或许吧,”皇帝负手,不知道萧沁瓷的想法是?天真还是?她故意如此,她该明白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强迫,“阿瓷,或许有些人只想要得到,喜欢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说这样的话?,何?尝不是?前后矛盾。

“那对陛下来说呢?”萧沁瓷嘲弄的问,“喜欢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吗?”

“对朕来说,自然是?珍贵的。喜欢这种情绪虽然可以源源不断,但也不是?对着谁都会有,”皇帝说,“可你对朕的爱慕弃如敝履,它又如何?能算得上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从前还会自负,天子的爱慕,得到的人就该受宠若惊,可萧沁瓷让他知道,不是?那样的。感情的珍贵,在于对谁而言,不是?自我感动?就好了的。

皇帝贵为天子,知晓自己的喜恶能左右身边的人,他们对他的敬源于地位的高低,他喜欢的姑娘也是?如此。

他同萧沁瓷之间,只要身份的悬殊还在一日,她或许就永远不会坦诚相待。皇帝看得清楚,所以从来不奢求萧沁瓷的回答会令他满意。

萧沁瓷轻声说:“陛下的喜欢,是?很好的东西,可那又能为我带来什么呢?”

想要得到萧沁瓷,只有爱情是?不够的。皇帝看明白了这一点,却?吝啬得不肯给出?更多。

在对爱情的期许上,他比萧沁瓷天真得多,妄图想要一份不因权势地位而起的真心。萧沁瓷会嘲笑他的天真。

“你想要什么?”皇帝沉声问。

“说出?来了陛下就会给么?”萧沁瓷道,“况且,连我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求,未免也太没有意思?了。”

萧沁瓷偏头,眼眸明澈如水。她是?倨傲的,她要皇帝来求她。

皇帝在昏光中看她。所以他喜欢萧沁瓷,起初很难说是?不是?见色起意,可是?到了后来,萧沁瓷让他生出?的不仅是?情和欲,还有征服和跃跃欲试。那是?他喜欢的姑娘,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皇帝诱哄着她:“你不说朕怎么会知道呢?”

萧沁瓷亦看着他,片刻后,她眼里忽地流露出?一点嘲讽的笑,道:“那陛下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她贬低了皇帝的情意,又贬低自己:“陛下,我并不是?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姑娘,您想要的女子,无论是?聪慧、貌美,抑或是?柔顺、善解人意,只要您想,都如探囊取物,实在不必为我耗费心神。”

她说:“我这个人,这些日子在西苑,您应当也瞧得分明,我这一生,命如青萍,来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实在当不起您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