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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太子背了她回去, 她还?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萧沁瓷并不想将此间种种细细道来,否则以萧瑜的敏锐,还?会?问出许多她无法招架的问题。

她在萧瑜面前, 总会?有被看透的错觉。可她不在意会?被萧瑜看?透。

“阿姐还想知道什么呢?”萧沁瓷道,“此事已成定局, 无转圜余地?,我亦无法左右殿下心思,你?问的这些,并无什么用处。”

萧沁瓷慢慢说,似有冷嘲:“我能违逆太子的意思吗?”

这话有些耳熟。

电光火石间,萧瑜想起也是如今日这般情形,萧沁瓷说她“不?能反抗”。

那时?她以为她说的是李涿。

若是太子,她确实没有反抗余地?, 就算是英国公?知晓此事, 也没有办法。

……

“还?有多少人知道?”萧瑜问。

萧沁瓷摇头,又淡然说:“李涿撞见过, 是太子殿下故意的。”

“他什么反应?”

“沉默以对,然后去寻了三哥哥来试探太子的反应。”

她们在褪去姐妹情深的表象后一问一答堪称平静到冷酷,彼此都没有太大的情绪, 迅速应对才是应该做的。

萧瑜皱眉:“萧随瑛知道了?”

“没有, 只是怀疑。”

萧瑜缓缓眯眼, 思及刚到行宫那日的兵荒马乱, 萧随瑛的怀疑从那时?开始冒头。

她没有问出那句已知答案的“你?是故意的?”。

“你?同李涿有婚约。”

萧沁瓷道:“太子说他会?处理。”

“你?信他的话?”萧瑜眉眼凌厉, “他能给你?带来什么?英国公?府已是富贵至极,你?不?必高嫁。你?曾是他弟弟的未婚妻, 他还?能许你?正妃之位?”

萧沁瓷平静以对:“那是他应该关心的。”

萧瑜沉默。她看?待周围的人事都简单,因为没有什么能让她费心的, 唯独萧沁瓷是纯然的黑色,同样简单,要看?透却很难。

她看?着?萧沁瓷长大,这个妹妹从小就喜欢跟在她身后,一声一声叫她“阿姐”,十年如一日的天真纯稚。

萧瑜离家去北境那一年,萧沁瓷送她走,掏空了所有积蓄。

英国公?震怒,萧沁瓷给她写信,轻描淡写地?说英国公?生气不?了多长时?日,萧瑜会?打胜仗,会?从北境凯旋,她会?是人人称颂的大将军。末了又添上一句,大伯到现在都不?知道阿姐去了哪里,等?你?回来自己告诉他哦。

萧瑜回来之后英国公?拿着?鞭子要给她上家法,萧沁瓷帮她挨了一鞭,在床上休养半旬,导致萧淮每天见到他大哥都要阴阳怪气一番,朝上也针锋相对,引得旁人猜测英国公?府是否要兄弟阋墙。

萧沁瓷和她远比任何人都亲近,所以萧瑜也比旁人都更了解她。

她惯会?用天真纯稚的外表矫饰自己的目的,但有时?又会?失去耐心懒得掩饰。

萧瑜对她从来没有什么办法。

良久之后,萧瑜慢慢说:“我不?喜欢李涿。父亲昏庸,兄长强势,他注定不?会?有大作为,但他姓李,生来就尊崇至极。日后只要他老老实实,你?们也可安稳度日。你?嫁他,并不?算委屈。”

“要看?是和什么比。”萧沁瓷简短道。

“我不?知你?有那样大的志向。”

萧沁瓷抬眼,道:“阿姐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是我不?够了解你?。”

“不?,”萧沁瓷道,“阿姐是为了我好。”

萧瑜同她的父母一样,对她没有什么要求,觉得她嫁个简单的、英国公?府能压得住的人家便好,他们从前对李涿不?甚满意,相处之后又觉得他温柔简单的性子未尝不?好。

储位已定,他没有野心才是好事。

但那不?是萧沁瓷想要的。

“但我不?愿意。”她说,“阿姐,你?要我过平庸安稳的生活,何尝不?是在驯化我?”

世?间对女子的要求很多,要相夫教?子、要贞静柔顺,她已被驯化至此。

萧瑜不?想被驯化,因此被打为离经叛道,而萧沁瓷一直被称赞乖巧听?话,是因为她择定了一条和萧瑜截然不?同的路。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枉然。

萧瑜沉默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

日影渐渐西斜,有婢女打起帘子进?来,细言细语地?说:“娘子,六殿下来了。”

萧瑜一顿,望向萧沁瓷。

“——我去见他。”萧沁瓷仍是平静,波澜不?惊。

愧疚吗?

萧沁瓷看?见短短几日功夫,李涿便有了憔悴模样。

不?,她不?会?愧疚。她不?曾亏欠李涿,更没有对不?起他,李涿即便要恨,也该恨他自己无用、恨他兄长强夺。

那些同萧沁瓷没有关系。

萧沁瓷低眉:“殿下。”

李涿面容憔悴,欲言又止。

萧沁瓷避开他的注视,垂下头去,恍然让他觉得萧沁瓷定然也是委屈的、不?情愿的。

“阿瓷,你?跟我走吧。”他突兀道,“我们去陇西,去我外祖家。”

沈氏是关陇世?家,盘踞在地?方,世?代都是豪强大族。他们在地?方甚至还?有自己的私兵,李涿回了关陇,太子一时?倒真的鞭长莫及。

世?家和皇权的争斗近年来在太子主政之下已有日渐矛盾的倾向,这种情况下,李涿说出这种话,不?可谓不?天真。

萧沁瓷摇头,轻声说:“殿下,你?知道这是不?行的,我的父母家人还?在长安,沈淑妃也在太极宫中,你?一走了之,要置他们于何地?呢?”

李涿咬牙:“太子不?敢动他们,” 他急促道,像是觉得还?有说服萧沁瓷的余地?,“我母妃位居四?夫人,出身尊贵,英国公?手握兵权,同样权势不?低,太子不?敢动他们的。”

他面上带了点哀求:“阿瓷,跟我走吧,我们离开长安。你?我原本就有婚约,我们回去陇西,再让外祖寻个理由上书父皇让你?我在陇西成亲,只要成了亲、成亲——”

“成亲就能避过吗?”萧沁瓷问,轻声提醒他,“敬懿皇后也曾是高宗的贵妃啊。”

李涿目露绝望。

他毫无办法。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但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早该想到的,即便重来一次,李赢还?是会?喜欢她,他要同李赢相争,退让是没有用的。

萧沁瓷的目光已然告诉了他,他唯一能选择的那条路,那条前世?他没有走过的路。

在萧沁瓷的暗示里,他曾经错过很多次机会?,两辈子都在李赢这个名字下输得一败涂地?。

“阿瓷。”

萧沁瓷先看?见李赢,他身影轻易遮了艳阳,便让那自他背后投射的日光异常刺眼。

萧沁瓷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李赢便已经过来了。

明华阁附近住的皆是女眷,李涿来寻她时?不?好久留,便将她约到附近的园中,守在入口的宫人不?敢阻拦太子。

李涿已经转身,握紧了拳。太子难得面上有隐约笑意,言语温和。他旁若无人地?过来,道:“日头这样晒,怎么在外面?”

七月的日光猛烈,萧沁瓷体凉,看?着?仍是清爽,但双颊不?可避免的浮出一点红。

“殿下。”萧沁瓷嘴唇动了动,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又在行礼之后先去看?李涿脸色。

李涿没有冲动,甚至连愤怒都敛得干干净净,同李赢有相似的平静。不?管他是强装出来的镇定,还?是真的收敛起情绪,总归是不?愿意在李赢面前落了下风。

他们原本就是亲兄弟,境遇却有千差万别。

就如此刻,李涿对萧沁瓷从来以礼相待,李赢却能拿出帕子直接就替萧沁瓷擦着?鬓边薄汗。

萧沁瓷躲了一下,瞥见李涿脸色已经变得冷白,日光下有如坚冰。

“殿下,不?必了。”萧沁瓷顿了顿,问,“您怎么来了?”

李赢盯着?她,眼里晕着?若有似无的笑,只是那笑也是冷的。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物,说:“你?落下了东西。”

萧沁瓷敢笃定自己不?曾落下东西,她素来谨慎,是不?会?给旁人留下把柄的。

但李赢这话已足够引起遐想。

他说着?缱绻的话,背对着?李涿的动作却暗含警告。萧沁瓷垂眸,看?见他递来一支红玉镯子。

那确实不?是她的东西。

但她也只能应下。

“多谢殿下。”萧沁瓷欲伸手去拿,李赢却避开了她的手,轻巧握住萧沁瓷指尖,便把那只镯子推了进?去。

那确实是赏心悦目的一幕。

狠狠扎进?李涿眼底,像是一根刺,扎得他想流泪,或是流血。

他总是这样,只能远远看?着?。

很多年前他在漫天风雪里看?见萧沁瓷跟着?李赢出来,李赢替她系好斗篷;然后是入宫朝见,他看?见帝后并肩坐在一处,又听?见帝后如何情深的传闻。

李涿醉后也对此嗤之以鼻。

萧沁瓷看?李赢的眼神,分明和多年前她看?他时?没有两样。那里头没有喜欢,只有利用。

他以为重来一次会?有不?同,是他错了。

萧沁瓷把衣袖放下去,遮住刚戴上的镯子,目光从面前的李赢看?到侧前的李涿。

“太子殿下,臣女有些不?舒服,就先告退了。”她往外走,到李涿跟前停下来,轻声说,“殿下,你?脸色有些不?好,多休息。”

这下轮到李赢脸色不?好了。

李涿勉强挤出一个笑。

萧沁瓷道:“我先走了。”

她眼神清淡,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李赢想过的惊惶,也没有李涿想过的羞愧,她就那样平静地?说完话,越过两人离开,把他们都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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