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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疼是真的疼,心脏手术的副作用来得这么晚,这么突然。

迟帘坐在满堂宾客中间,坐在发小的订婚宴上,独自淋一场毫无预兆的雷阵雨,身上湿透,脚边聚成一滩凌乱水迹。

不多时,孟一堃端一份蛋糕过来,递给他说:“老谢的订婚蛋糕,吃两口。”

迟帘吃了,去卫生间吐了。

他肠胃绞痛,让司机去给他别的药,不要原来的那种,原来的没用,他瘫在休息区的沙发里,西装脱下来盖住脑袋,衬衫扣子解了两颗,收在西裤皮带里的下摆有一部分在外面,青涩的狼狈和荷尔蒙混为一体。

有不知哪家的少爷,不知哪家的小姐陆续来接近他,撞他枪口了。

“滚。”

迟帘破口大骂:“都他妈滚!”

把人赶走,他按着胃部蜷缩起来:“老子胃疼,也没个人来哄哄……想喝点热水都没……尽整些虚的,只知道馋老子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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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结束后,陈子轻没有休息,他参与了发小聚会环节,自顾自地吃着谢浮给他夹的菜。

桌上有道菜里放了很多香菇丁。

谢浮挖了两勺在碗里,陈子轻没有下意识去给他把香菇丁挑出来吃掉,要是挑了就完了,接下来至少一周别想早睡。

陈子轻咽下嘴里的食物,他们都订婚了,谢浮还是没有安全感,还要一有机会就给他来场考核。

他自认为已经给出了忠诚。

一对一期间,他不可能在身体或者精神上面开小叉,哪怕一瞬间。

碗里多了一块竹笋,陈子轻夹了吃掉,他对谢浮说:“别给我夹了,我不能在吃了。”

“肚子都没鼓。”谢浮把手伸过来,放在他肚子上面,揉揉,捏捏。

陈子轻嘴一抽,他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是他班里关系要好的同学之一。

同学:哥们,班级群你看没看?一会就是99+,我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陈子轻放下筷子回:还没看,在吃饭。

同学:知道我们聊的什么吧?你的订婚直播。

陈子轻:你是第一个私我的。

同学:那不是顾虑你的谢家准儿媳身份,派我做代表了吗。

同学:我作为你的好朋友,都让他们的私信给轰炸了,以为我藏着这么好吃的瓜不分享,我掉进黄河都洗不清,哥,你怎么不说你认识京大校草?

陈子轻:你没问啊。

同学在输入扇掉又输入,纠结了会发来一条:那我们平时跟你分享京大校草八卦,你回去不会跟他说吧?

陈子轻往后坐了坐,靠着椅背打字:没说过。

同学:我就说吧,你未婚夫哪像是能聊八卦的样子。

同学:哥你放心,周一来学校,没人对你指指点点,都觉得你牛逼。

陈子轻:我不担心这个,别人的眼光我能忽略掉。

同学:也是,你心态强到爆,还特能藏事,谁能想到我们一伙人猜来猜去的京大校草他老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班级群在狂聊,学校论坛首页全是相关帖子,没有恶评。

就算有,也迅速被刷下去了。

农大电子信息系出息了,拿下了京大校草。

陈子轻跟同学聊了会,说在吃饭,晚点有时间再说。

同学:成,你们吃你们的,群里让我转告一句话,就是那什么,帮我们跟你未婚夫道个喜,祝你们订婚快乐!

陈子轻:我会把你们的祝福告诉他的,谢谢。

一缕酒味钻进陈子轻的呼吸,孟一堃在给大家倒酒。到陈子轻的时候,他说:“孟同学,别给我倒了,我不喝。”

斜对面的迟帘冷不防地开口:“顾知之,为什么老季跟一堃是季同学,孟同学,我是迟少。”

桌上气氛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被点名道姓的陈子轻抬头,脸上是应对迟帘这提问的惊讶:“因为我们没做过同学啊。”

迟帘意识到自己问了个白痴的问题,五官一扭。

年初和老谢打视频的时候,这个土里土气的家伙叫他迟同学,他说他们不是同学,于是对方改称呼,叫他迟少。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一下就想起来了,画面还不模糊。

迟帘像给尴尬的自己找点事做似的拿起手机刷刷,听说是他出国治疗以后,这个顾知之才去一中上学,所以他们的确没做过同学。

叫他迟少是应该的,合理的,没毛病。

谢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掀了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黑皮基佬做作地拉着谢浮的袖子,他嫌弃地收回视线。

孟一堃拿着酒站在原地,等谢浮哄他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哄完。

哪知谢浮只说:“多少都要喝点,我的发小们要敬我们酒。”

他老婆就顺了他的意:“要敬酒啊,那好吧。”

看似是谢浮哄人,实际刚好反过来。

顾知之有几下子。

孟一堃哂笑,何止是几下子,根本就是几百几千下子。

酒倒完了,孟一堃回到座位上举起酒杯:“老季,阿帘,我们给老谢跟顾知之敬杯酒。”

“敬二位,祝长长久久。”

大脑第一个想到的祝福吐出来的那一刻,孟一堃汗毛四起,一个谈不上多旧的片段在他眼前浮现。

去年八月底还是九月初,他,谢浮,季易燃二人给迟帘跟顾知之敬酒。

现在是,他,季易燃,迟帘二人给谢浮跟顾知之敬酒。

两次都有他跟季易燃。

他莫名生出一种被命运操控的悚然,第二次不会是他,谢浮,迟帘二人给季易燃跟顾知之敬酒吧。

孟一堃不敢再想,他用力磕了下谢浮的酒杯,那是有声的祝愿,希望谢浮能把顾知之锁在身边,锁一辈子,别给季易燃一丁点机会,也别让迟帘记起过去不死不休。

这么一来,发小间的局面就不会太乱。

五人碰杯,不大不小的清脆响,四个一起长大的兄弟和一个曾经的外来者,如今的家属各有心绪。

孟一堃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那次他只是像给新人敬酒,这次是真的了。他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随后一扭头,迟帘闷了,季易燃闷了,谢浮也闷了。

今晚千万不要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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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品了品酒,比他想象得要好喝,有点甜,他又喝了几口,脸颊渐渐烧起来。

除他以外的桌上四人,孟一堃丢一边,剩下二位里面,一个左撇子,一个会瘦金体,最后一个语言障碍。

陈子轻感觉酒精上头,整个人头重脚轻,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年,他有点醉了,于是他不喝了。

“怎么这就醉了。”谢浮用指腹蹭他嘴边酒液,“老婆,你的酒量是有多浅。”

陈子轻捉住谢浮的手放在怀里。

谢浮愣了愣,低笑一声:“这是做什么,跟老公撒娇?”

陈子轻眼角湿润。

谢浮把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没让他这勾人的一幕对着二个发小。

……

桌上的菜没怎么动,这场聚会全是新人的甜蜜。

迟帘不自觉地看向那只抓着谢浮胳膊,把那处布料抓皱的左手,视线主要集中在食指上面。

似乎少了什么。

指甲在,甲床在,不就是正常的手指,能少什么,莫名其妙。

陈子轻伏在谢浮身前,他被雪松沉香层层包围,隐约感觉到了落在他手上的目光,过年切菜留下的旧伤疤早就被他去掉了,去的过程有点疼,不过总归是去干净了。

那时谢母告诉他,迟帘忘记他是身体自我防护机制,自动切除危害生命的东西。

他就明白,在无法阻止和迟帘再见的情况下,他不能给迟想起他的机会,免得迟帘再次受伤,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他不可以在迟帘面前露出一个前任的蛛丝马迹,他要把痕迹都藏起来,埋起来。

这是他个人唯一能做的,他也已经付诸行动。

别的事就管不了了。

陈子轻抬了抬头,呼出的酒气洒在谢浮喉结上面。

谢浮和发小们谈话的声音一顿,他无奈地抱着怀里人起身,抱小孩一样抱在身前。

大直男孟一堃受不了:“老谢,他比你还大,你这么抱他。”

“这有什么关系。”谢浮无比亲昵地抱着人,轻笑着挑了挑眉,“我老婆,我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咳!”

迟帘喝酒呛到了。

只有季易燃没反应,今晚他格外的沉默,从订婚宴到这里,他几乎没开过口。

他面上冷酷漠然,桌底下的左手掌心都抠烂了。

……

十点多,酒菜凉了,四个发小去吸烟区抽烟,不会抽的也抽得挺厉害。

谢浮从口袋拿出一个透明包装袋,里面是几根芋头干,他撕开包装袋封口,颇为大方地将芋头干分享给发小们:“吃吗?”

迟帘摇头:“我不爱吃那玩意儿。”

孟一堃也不吃。

只有季易燃拿了一根,他放在口中咬一点,芋头干十分有嚼劲,是甜的。

别人的甜蜜,他有幸分到了点。

谢浮数袋子里的芋头干,还剩二根,他先吃了两根,面部肌肉随着咀嚼颤动,牙关不对劲地张合,芋头干在他齿间断裂稀烂,他笑道:“这可是自家做的,纯天然无污染。”

在场的几人家里都有蔬菜培育基地,吃的全是绿色食品。哪怕是在外面组局的时候,食材也是有保证的。

总的来说,纯手工的芋头干实在不新鲜。

迟帘边咳嗽边装逼地抽烟:“老谢,你怎么把这玩意带身上?”

谢浮一笑:“我老婆怕我饿了胃不舒服,特地给我准备的小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