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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说:“那你这次还睡觉,睡够天数了,鬼走了,房子干净了。”

岳起沉支着头:“以往是我跟我爹两个人睡,现在只有我,谁知道鬼能不能被我睡走。”

陈子轻无力吐槽。

但他想到那女租客的鬼魂敢对岳起沉动手,又觉得僵尸说的是真话。

岳起沉当时既没长出尖锐的獠牙,指甲也没变长变黑,毫无危险性和攻击力的样子。

陈子轻在心里唉声叹气,岳起沉这僵尸当的,玩儿呢。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僵尸跟鬼,哪一方更可怕。

鬼是精神心理攻击,僵尸则是物理攻击。

不在同一个领域。

陈子轻翻了一会网页,找到了答案,鬼更胜一筹。

僵尸能用火对付,而且一蹦一跳的有声音,能有所察觉,鬼是飘着的,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对你贴脸开大了。

况且四肢健全的人类跑得过蹦蹦跳跳的僵尸,却跑不过鬼,你以为你跑掉了,刚想喘口气之时,发现鬼在你背上趴着。

陈子轻下意识看岳起沉的两条大长腿,这僵尸活动起来跟人一样,不蹦不跳。

他又在网上搜了搜,也有说僵尸更恐怖的,因为僵尸咬人,鬼不咬,鬼通常直接吓死。

而僵尸是一口一口吃,死得慢,很受折磨。

陈子轻的视线从页面转移到岳起沉的嘴唇上面,想看看他的牙齿,最好是摸摸。

岳起沉把空了的泡面桶推倒:“小和尚,家务我不让你做了,你要是在去污上给不了贡献,那就从哪来回哪去。”

“贫僧今晚救了你呢。”陈子轻提醒。

僵尸忽而就低笑起来,他把小和尚给整发毛了,才笑着说:“我让你救了?我需要你救?没记错的话,我从头到尾都没向你求救,是你上赶着,”

陈子轻打断道:“岳施主,冷静点,不要造口业。”

岳起沉哧了一声。

陈子轻偷偷瞪面前的僵尸,瞪着瞪着就晃起了神,啊哟,睫毛好长哦。

跟小刷子一样。

陈子轻揉几下脸让自己忍住想要上手的冲动,他说起师父的安排,说起岳起沉老爹:“贫僧这一入世,短时间内是出不来的,岳施主你如今是一个人,路长,四季更长,有贫僧和你同路,可以让你不寂寞。”

岳起沉嫌弃地扫了扫他:“那还是让我寂寞吧。”

陈子轻:“……”

“不说了,晚安。”陈子轻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他按着桌面站起来,那会儿在驱除女鬼的过程中遭了罪,身上好几处都青了紫了,明天得买跌打酒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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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阴雨天。

楼下的炮竹衣被雨水浸湿打烂,脏兮兮的。

有关4楼的遭遇,陈子轻不清楚楼里人听说了多少,又是个什么想法。

反正昨晚之前住在这的,今天还住在这,没有慌里慌张地搬走,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一切照常进行。

因为新郎及时送医,没生命危险,新娘在病房照顾,新婚夫妻的感情不受影响。

似乎对鬼楼里的住户来说,只要没死人都不算事。

倒是4楼的新郎他爹看到陈子轻,恭恭敬敬地叫他小师父,把他当救命稻草。

儿子儿媳的婚房家具损坏了一些,这没什么,破财免灾。

“小师父,你能一直住在303吗?”新郎他爹说。

“那是不行的。”

“像我们这么倒霉的海了去了。”新郎他爹惆怅地蹲在一楼的楼道口,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和尚,给人一种要是他有女儿,就会想尽办法让小和尚还俗的感觉。

老人家说:“佛祖给小师父指派了使命,你是不能永远住在这里,其他人也在等你去救,不止活人,还有死了的也需要小师父用慈悲心去感化,好让他们放下害人之心去投胎转世。”

“我之前还以为小师父不会捉鬼除妖,有个什么吓人的事就求佛祖菩萨保佑,是我看走眼了。”

“小师父是得道高僧啊!”

陈子轻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他哪是高僧,他只是会点道士的术法而已。

当然,这是真道士的术法。

所以他跟市面上那些会假把式,逼格高人五人六,收费还死贵的各种大师相比,就还不错。

陈子轻安抚了新郎他爹几句,他去买跌打酒的途中发现有个人加他,直觉告诉他是原主的网恋,他立马拒绝。

和尚能谈恋爱吗?

当然不能。

六根不净,四大不空,七情六欲不能完全阻断的是假和尚。

原主早就破戒了。

没准原主师父让他入世的真正目的,是让他经历长期诱惑他去经历的一切,最终历经千帆回头是岸。

原主师父还对他抱有期待。

陈子轻才回去就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他把手机放一边,脱下衣服给自己擦跌打酒:“是哪位啊?”

电话那头传来吃惊的声音:“小师叔,你没存我的号???”

陈子轻迟疑:“长明?”

“师叔,是我,我是长明,救命,你快来救我跟与灯。”两大护法之一很窝囊地求助。

陈子轻一听他和另一个护法在警局,脑阔就疼。

真服了。

护送的任务结束了就回寺里不好吗,非要在城里转悠,这不,转出事了。

陈子轻没火急火燎地赶去警局,他把身上的淤青都擦了药酒,穿回上衣,戴上棒球帽,裹着一身药酒味去找僵尸。

不在沙发上,不在次卧,而是在窗帘后面。

陈子轻撩开窗帘看到青年垂首站在墙边,双眼睁着,他有一瞬间连心跳都停了。

虽说他知道这里面藏着一只僵尸,也清楚对方会睁眼“睡觉”,突然看见还是会感到悚然。

陈子轻定定神:“岳施主,我要去一趟警局,你能陪我去吗?”

岳起沉没有丁点反应。

陈子轻嘀咕:“不知道他怕不怕黑驴蹄子。”

感应到什么,陈子轻仰头,岳起沉眼珠转动着,盯在他脸上。

不说话,就这么盯着。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他重复了一下来意。

“不去。”岳起沉把他推到窗帘外面,独自享受那一小片阴暗。

陈子轻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下来,窗帘里的僵尸不爱出门,物种多样性,他不好强人所难,只能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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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大了,陈子轻在警局门口收伞,放在门边靠着,他拍拍斜飞到衣裤上的雨珠,抬脚走进警局。

“小师叔!”

长明和与灯异口同声。

警员看过来,陈子轻摘下棒球帽夹在胳膊下面,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两大护法进局子是因为他们在烧烤店跟人起冲突,根源是别人骂他们死秃驴,他们当时没反击。

直到那伙人朝他们吐口水,鄙夷地嘲笑他们是骗钱的假和尚。

交手导致烧烤店遭了殃,那伙人跑了,摊主要两个和尚陪,他们没钱,摊主不放他们走,还说现在的和尚最起码开大奔,怎么会没钱。

僵持不下的结果是执法人员登场,把他们带来了这里。

陈子轻走流程,带两个护法离开警局。

长明比与灯要沉住气,但也只是和与灯比而已,他这时抓着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师叔袖子,无措地说:“小师叔,烧烤店的赔款怎么办?”

与灯直接就哭。

陈子轻在警局外的屋檐下杵着:“我没钱,别问我。”

而后长明也哭了。

陈子轻无语,他安静地看着雨中的车流和行客,徒然大叫:“都别哭了!”

两大护法顿时噤声。

“店主那边我会想办法,你们马上给我回寺里。”陈子轻双手捂脸,用不知何时汗湿的手心蹭几下。

“小师叔,这下着大雨,我们怎么回啊。”长明吸鼻子。

与灯用僧袍的袖子擦眼泪,抽抽噎噎:“我们可以去小师叔的住处吗,就一晚,明天我们就走。”

陈子轻说:“我住在鬼楼,你们确定要去?”

两个护法齐齐摇头,他们不去,他们怕鬼。小师叔理应比他们更怕才对……

陈子轻把棒球帽戴回头上,遮住让雨丝吹凉了的头顶心:“雨下午会停,今晚你们在树林公园或者桥洞底下打坐。”

“我们没带修行的东西。”长明说。

陈子轻的语气隐隐生出了不耐烦的迹象:“那就找个旅馆住。”

与灯:“没钱。”

长明把他的两字扩充了一下:“小师叔,我们下山只带了一点钱,都花光了。”

“师父让你们护送我入世,你们倒好,趁机出来玩。”陈子轻挨个瞪他们,“头伸过来。”

等两颗锃亮的脑袋伸到他眼皮底下,他一人给一下。

之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给他们一人一张:“省着点,这是你们小师叔的家当。”

“走吧。”陈子轻对傻愣愣的两个和尚说,“走!”

再不走,他就要打人了,神经末梢已经在抖,怎么都平不下来,必须尽快远离让他恼火的存在。

陈子轻赶走两护法,他整了整帽檐,返回警局和店主交谈。

人活一世,离不开生和死。

如果有亲人离世,就想着求亲人保佑,要是亲人都在世,那就求祖宗。

陈子轻周身是有佛性的,他从店主嘴里问出对方有个年迈的老母,快不行了。这买卖就有了着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