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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眼睛一亮,庄矣是庄易军的人?不和他一同回老宅,是尽量避免暴露的可能?他看向只是提出疑问,并不想要他答案,更没打算和他沿着这个话题深入聊下去的中年女人。

痴傻的女儿让她看起来比婆婆的年纪还要大,衣着跟雍容不沾边,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眼中尽是沧桑。

陈子轻走近点:“五嫂,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五嫂把女儿往背上托了托,答非所问:“大师说祥瑞今天有一劫,只有来到一个地方才可以化解,那地方就是这里。”

中年女人背着女儿走上来时路,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语:“还真的让大师说对了,好了,祥瑞没事了,她一辈子平平安安。”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信息,女儿不是自己跑进来的,这里面有她的安排。

陈子轻听见了中年女人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是,大师不说,五嫂就不会引导女儿过来,那便不会出现她被阴灵抢身体的现象。

侄女庄祥瑞不中邪,他的佛珠自然就派不上用场。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就像小说里的主角回到过去阻止什么,一次次的强调重视,反而促成了那件事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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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临走前心血来潮,去了对面阁楼,他一个人进去,没让秘书跟保镖跟随。

原主的继兄和陈子轻想象的样子差不多——清瘦,轮廓线条十分明晰,双眼明亮有神,骨相好,气质淡雅清幽,没有攻击性,灵魂都是纯净的。

当真是人如其名。

裴清然瘫痪在床的命运在他的皮相衬托下,更加令人惋惜。

陈子轻像原主那样,叫他名字:“清然。”

裴清然苍白的面上染笑:“今年都快过完了,一共见你两次,一次是年头,一次是年尾。”

“我知道你忙。”他没一丝咄咄逼人的锐利,理解道,“公司不好开,你平时想来很辛苦,比我年头见你要瘦一些。”

陈子轻说:“确实累。”

“生意难做。”裴清然充满歉意道,“惘云,昨晚我听我妈说了你受罚的事,我想找继父求情,只是没能见到他。你的膝盖好点了吗?”

“好多了。”

陈子轻心里犯嘀咕,他在原主的阁楼往这边看,觉得阴森森的,真正进来却感受不到一丝阴气,整体清亮干净。

奇了怪了。

裴清然把撑在床上的桌子收起来,陈子轻过去帮他。,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裴清然将折叠的桌子放在床里面,笑道,“这样我后面再要的时候就方便拿了。”

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

裴清然虽然瘫在床上,却并不邋遢,被子叠在一旁,穿着整齐,休闲西裤里是两条没知觉的腿。他有个不嫌他拖累自己的妈妈,佣人也有悉心照料,否则哪有这么干净体面的瘫痪者。

陈子轻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裴清然刚来庄家时就是这样。那时原主是庄予恩的年纪,裴清然也才一十,他们都很年轻。

原主不清楚裴清然的腿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也没查过,不是很关心这个继兄的过往,他们的感情远远到不了那个深度。

陈子轻的余光瞧见什么,他伸手去把压在裴清然腿下的设计图纸拿出来。

裴清然惊讶道:“原来图在这,怪不得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陈子轻不懂设计,视觉上挺有冲击性。他冷不防地说了句颠话:“你给我设计一个东西。”

裴清然愣了一瞬:“惘云想要什么?”

陈子轻迟疑,想要什么啊……他嘴边蹦出一句:“领带夹吧。”

“好,我给你设计。”裴清然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要有个名字标是吗。”

陈子轻抿抿嘴,原主所有衣物都有“惘”字的刺绣,哪怕是他昨晚丢给周今休的那块帕子上也有刺绣。

对了,帕子呢,周今休没还他,肯定扔哪儿了。

“你看着来,我不急,你什么时候画好了叫人通知我,我让下属来拿走加工。”

陈子轻说着,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他发现了一本经书,就放在几本时尚杂志后面,露出来个角。

上辈子是和尚的陈子轻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清然,你看经书?”陈子轻去把经书拿出来,举着问。

“我不懂佛,只是没事的时候翻翻。”裴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保留着一颗赤子心,“庄老说你每天都抄佛经,我也抄了点,抄得不好,想来是佛祖认为我和它无缘。”

“多抄抄就抄出缘分了。”陈子轻不走心地说着,他的眼角无意间在裴清然的床里面发现了一节犍稚。

连它都有,配套的木鱼肯定少不了。裴清然可不像是随随便便的意思。

陈子轻的直觉告诉他,裴清然和他一样信佛。

难怪他没在一个瘫子身上感应到丝毫阴暗的情绪,都让佛祖给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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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裴清然这儿待了没一会,就有一串有力充满朝气的脚步声从外面闯进来。

庄予恩有点喘,颧骨拢着奔跑的潮红:“裴叔。”

裴清然“嗯”一声:“予恩来了啊。”

庄予恩捋几下让汗液沾湿的细碎额发:“我来找我爸。”

陈子轻被庄予恩哥们似的揽住肩膀,听他压低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着:“爸,该走了,隙哥跟周秘书在等着了。”

等就等了,下属等老板有什么问题吗,莫名其妙。

陈子轻把庄予恩的胳膊拿开:“没大没小。“

庄予恩以往会不爽地站开点,这次不清楚是哪根筋不对,他竟然再次将胳膊搭上来,把人锁在臂弯里。

陈子轻没有再跟庄予恩较劲,他看床上的人:“清然,我先跟予恩回去了,下次回老宅再来看你,多保重身体。”

裴清然道:“你也是,路上慢点。”

陈子轻走到房门口回头望了眼,裴清然已经将床里面的折叠桌子重新撑起来,铺上图纸,准备继续画图了。

客人的到访并不会给他的生活节奏带来多大的影响,他有自己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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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坐上车离开老宅。

庄夫人,也就是裴清然的妈妈站在门口送他,叫他有空多回来。

车子走远,庄夫人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陈子轻有点萎靡地靠着椅背,旁边的少年在刷手机,不知和谁发信息。

庄予恩正值年少,五官还没完全长开,过几年会越发出众,现在已经看出他骨相优越。

陈子轻的脑中一闪而过什么,没来得及捕捉就消失了。他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你今天怎么不上学?”

庄予恩把手机收起来:“今天周六。”

陈子轻:“周六就不用上学?”

【说的什么屁话,找茬是吗?】

陈子轻眼瞅着发癫值涨了0.02,他说的不是屁话,是颠话。

庄予恩可怜兮兮:“爸,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想我跟你回庄园?”

陈子轻看向车窗外。

说起来,他在裴清然那儿没听到一点心声,对方比他身边四人还要沉静。是城府太深,戒备心太重吗?

【什么意思,要我哄?搞得就跟谁稀罕似的。】

庄予恩凑过来:“爸,我……”

陈子轻:“别烦我。”

庄予恩差点让这二个字给整出心梗,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演的情况越来越少,露出的真实情绪次数越来越多。

譬如现在,他的委屈郁闷是真情实意的,并非伪装。

【我说话都不行?】

【之前叫我宝贝,现在叫我别烦。】

【庄惘云究竟是哪来的底气这么作?】

【还是以前的庄惘云好,是个父亲样,现在的跟我班里某个同学有什么区别,做作,矫情,事多,gay里gay气,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庄惘云连兔子不如,他对身边的下属们乱放电,看来是真的饿久了,饥不择食,什么猫猫狗狗都要啃两口。】

庄予恩凑得更近,运动裤贴着西裤:“爸,你别总往那边扭,脖子容易酸,你也朝我这边扭扭,活动一下。”

这话充斥着低声下气的味道,十八岁哄二十七岁,小的哄大的。

陈子轻慢慢悠悠地转过头,看着把眼睛都憋红了的少年:“儿子,爸爸没有怪过你,更没有生过你的气,你是爸爸的宝贝,爸爸为了陪你久一点都在努力锻炼体质,爱你都来不及。”

他怅然:“爸爸更年期到了,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的本意是让你在充满爱的家庭长大。”

庄予恩微妙地有点动容。

下一瞬就听见老男人轻轻叹息:“或许爸爸找个伴能好点。”

庄予恩猛地站起来,脑袋撞到车顶,发出“嘭”地声响,他在剧痛伴随的眼冒金星中恶声问:“找什么?”

狼崽子一般。

陈子轻把他拉下来,让他坐好:“儿子,你怎么这么激动?你也希望爸爸找个伴对吗?”

庄予恩捂着脑袋,喉咙里溢出吃痛的闷哼。

【希望个屁!】

【庄惘云找什么伴,老子才不要后妈!】

庄予恩红着眼偏头:“爸,不是有我陪着你吗?”

陈子轻捏他脸:“你一天天长大,有自己的生活,总会离开爸爸。”

庄予恩在一腔莫名的冲动下脱口而出:“我不离开你,我保证。”

“好了,不说这个了,让爸爸看看你脑袋磕没磕破。”陈子轻让他低头,扒开他的发丝看他头皮。

前排,严隙开着车,周今休在副驾敲笔电处理公务,后面的挡板没升起来,只要他们稍微分出点心思,就能将那对父子的谈话和画面尽数接收。

周今休按回车,合上笔电抬起头,捏着后颈转几下,闭上眼假寐。

严隙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