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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迅速抓起地面的铜钱塞入口袋,而红衣庄夫人的怨魂再次袭来。

阴气如刀,尖利到了极点,陈子轻只觉冷入骨髓,没了缚灵锁,他已经无法困住庄夫人。

虽然他知道规则,他每到一个任务世界,生命都只终止在感情线的终点,在那之前不会死。即便死了,也是其中一步,必定有后续,不可能戛然而止,可他在此情此景之下还是慌,还是怕啊。

“唰!”

一叠黄纸出现在陈子轻的手心,他的手指飞舞,一个个的纸元宝仿佛凭空变出一般,显露在他指间。

这件事之后,我一定要多叠纸元宝,现场叠费时间,我应该不是第一次想到这点了吧,怎么到下次就忘了,不记得了。陈子轻一边自我吐槽,一边忧心被他安排送老爷子回去的周今休现在到哪了。

几道风声响起,陈子轻把叠好的纸元宝横在自己面前,手指一刻不停地掐诀念咒,发干的嘴巴不断地一张一合。

当庄夫人裹着可怕浓稠的血腥之气冲到了陈子轻跟前的时候,他面前的一排元宝霎那间自燃,形成了一道防御的火墙。

呼的一声爆响,怨魂周身旋风将火墙吹散了开去,登时火星飞溅。

陈子轻脑中不由自主地涌现一些零碎片段,它们不知在哪个角落待了多久,被他忽略了多久,这一刻终于等来机会,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争着抢着想引起他的注意,祝他一臂之力。

“剑!”陈子轻双目凝住,一枚纸剑蓦然夹在他的指尖。

破灵剑,这是他从某个展开的片段里读取到的术法,如果这招还不行的话,那就凉拌。

“轻——董事长——”

“小叔!”

“没用的!”

周今休送完庄老回来,身边是在楼下遇到的裴予恩,他们同时出声,身体都奔向他,言行举止间铺满了浓烈的恐慌。

裴予恩神色铁青浑身发抖地吼叫,对于家里的事情,以及奶奶的情况,世上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的奶奶在一个多小时前去世,用了他爸研究的其中一项秘术,还成功了。她把自己变为了所谓的“鬼仙”,这种怨魂强大如仙,根本不是正常怨魂可以相提并论的。

那个人只会画驱鬼符,他又不是道行高深的大师道长,哪能制服“鬼仙”。

裴予恩本能地站在他那边。

就和之前每次一旦可能出现对立局面时,做出的选择一样。

裴予恩听从内心,他对住在庄惘云身体里的灵魂有着——凌驾于道德和亲情之上的情感。

“没用的……”裴予恩吼完了,沙哑地喃喃。

“啊?什么没用?”陈子轻脸色苍白,茫然地看着裴予恩,“你把话说明白点。”

裴予恩狠狠抹脸:“我带了符,我有很多符,周今休,你先带他走,我留下善后,我点符。”

“你是她孙子,她就算成了鬼,也会对你比对常人要不同。”周今休颤抖着手捂住陈子轻流血的胸口,眉眼间尽是骇人的阴鸷,他口中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对裴予恩说,不如说是在告诉陈子轻。

庄夫人对他的怨气最大,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当务之急是撤离。

他应该接受裴予恩的计划。

周今休看不见那庄夫人,却双眼发红地盯着陈子轻身上的伤,满脑子都是如何让鬼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陈子轻还没考虑好,变故就在一瞬间。

原本气势汹汹,一心想置陈子轻于死地的庄夫人,在裴予恩出现之后,竟倏地转头,满是怨恨地瞪着他。

裴予恩同样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他的额发被冷汗打湿,眼中好像有背着老人做了什么事的内疚,不安,无措,狂躁,痛苦,悲哀,慢慢变成破罐子破摔的淡定,好半晌,少年喉头干涩地喊了一声:“奶奶。”

庄夫人向着裴予恩抓了过去。

“予恩!小心!”陈子轻吓得大喊。

“接着这个!”而裴予恩却在这紧急时刻,把一个本子向陈子轻抛了过来。

这就是他爸留下的日记,翻开第一页才会发现里面是一本古书。

裴予恩大把大把地烧符,灰烬弥漫在空气中。陈子轻虚喘着靠在周今休怀里迅速翻了一下书,发现书里记载的全是一些阴狠邪术,包括所谓的魂魄换身之法。

而就在书的最后,他看到了一个法术的名字“鬼仙”。

这什么啊?陈子轻满脸的疑惑不解,难道鬼也能成仙吗?他福至心灵,唰地抬头去看庄夫人,表情变了又变。

不知道是不是陈子轻的潜意识作祟,飘向裴予恩的红色怨魂还真透出了一股子神仙的感觉。

如果庄夫人真是“仙”的话,那他的破灵剑是不可能伤到对方的。

陈子轻用食指在身前勾了些血迹,指尖的纸剑化作一道凌厉的金光,带着强大的剑气向庄夫人刺去。

“破!”

金光没入鬼仙的体内,一阵隐隐的爆炸声传出,庄夫人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一秒,仅仅是消散了几缕阴气,她就若无其事的,再次向着裴予恩扑下。

“别——”

陈子轻大叫,眼睁睁地看着鲜红如海的阴气涌入裴予恩的体内。他站不住地向后倒去,身体的重要几乎都在周今休的仿真右臂上面,他看着被附身的裴予恩,脑子混乱。

书上面只记载了成为鬼仙的恶毒方法,却没有写要怎么破解……

“啊!害我儿子的!”被庄夫人阴气入体的裴予恩,飘在空中。

“都要死!”

裴予恩嘴里发出的是苍老的声音,此刻他一双眼血红阴冷,凶戾地瞪着陈子轻,年少青涩的一张帅气面庞被阴气侵蚀得十分扭曲,找不出一丝原身该有的少年气息。

虽然在旁人看来,陈子轻的那一剑并没用有怎么伤到庄夫人,可她自己却知道,破灵剑的威力其实很大,她受了一点伤,怨气出现了衰减的迹象。

庄夫人对害死她儿子,蛊惑她孙子,让她家破人亡的仇人既怨恨,又忌惮,现在她好不容易成了“鬼仙”,她不想冒险。

“嗷呜!”

飘在空中的“裴予恩”脸孔死白,他凄厉地怪叫,浑身散发出恐怖的煞气,他并不靠近陈子轻,只是把煞气凝练成一根根倒刺,尽数向着陈子轻的胸口刺去。

陈子轻被周今休拽开,同一时间,他将一把防御符纸抛向丧失神智的裴予恩。

“噗!噗!噗!”

那些倒刺插进墙壁,屋子里顿时煞气纵横。

陈子轻虚弱地咳嗽着,殷红的血液从他嘴里汩汩渗出,他的脸惨白得吓人。

防御符纸被“裴予恩”轻而易举地击破,全部燃烧着化为飞灰。就在陈子轻两眼一黑的时候,其中一缕火星飞到了古书上面,书页随之燃烧,火势蔓延得很快,只是一眨眼,整本书便被燃起了熊熊火焰。

周今休徒手去抓。

陈子轻情急之下把他的胳膊抱住:“你的手不要了啊!”

周今休说:“那书对你不是很重要吗。”

陈子轻心情复杂:“已经烧了,也好,这本害人的书,烧了也好……”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团火焰中,一片烧焦的残片飘出,密密麻麻的似乎记载了一段文字。

“这是……”陈子轻捡起残片,发现竟是书中最后原本缺失的那一页,他连忙看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残片是“鬼仙”的批注部分,是提醒修成“鬼仙”的人,“鬼仙”虽然是无敌的,但这是用邪术速成的,魂魄并不完美,尤其是在后背的“心俞穴”位置。

那是三魂的交汇处,最是薄弱,用邪术修成“鬼仙”的人,尤其要当心不能把这里暴露出来。

“心俞穴。”陈子轻心中惊喜,他当即满血复活,从周今休的臂弯里直起身,神采飞扬眼睛黑亮。

就在“裴予恩”想要再次袭来的时候,陈子轻背过身去。不让周今休看见他手上凭空出现一把沾血的纸剑。

这是他苍蝇柜里,折的最好的一把纸剑。

陈子轻顾不上留意周今休发现他手中多出纸剑是什么神情,周秘书是不会刨根问底的,他心里无端这么认为。

附身在裴予恩身上的“鬼仙”庄夫人周身阴气开始浮动,这是她感知到极大危险的反应。

“哼!那就先送你走吧!”

说着“裴予恩”便腾空而起,向着窗外跃去。

上周庄夫人发现孙子发烧说胡话,嘴里在叫仇人庄惘云的名字,叫得那么情真意切,又是哭又是吼的,前一刻威胁下一刻哀求,那种情感显而易见,她如遭雷劈。

再结合庄老四跟他的党羽,以及儿子的盟友们死的死伤的伤,她不得不承认一个荒唐的现实——她被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尽全力去疼爱相依为命的宝贝孙子摆了一道。

恨啊。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

孙儿,你去地下跟你爸说去吧,看你爸会不会原谅你,能不能接受你的鬼迷心窍。

“他要跳楼!”

陈子轻喊出声的那一刻,周今休就以最快的速度猛扑到窗边,他迅速伸手,一把抓住了裴予恩的脚踝。

“嘿嘿……”

被附身的“裴予恩”面带狞笑,她是想跳楼,让孙子摔死。

本就是个病秧子的陈子轻行动要比周今休缓慢许多,他把咳出来的血水咽下去,吃力地向着窗边挪近一点。

赶在“裴予恩”转身跃下的时候,指尖一抖,将那把折得最好的血纸剑掷出。

剑气如虹,饱含要驱散世间一切邪祟的强劲气势,眨眼间就没入“裴予恩”背后的心俞穴。

“破——”

随着陈子轻声嘶力竭地大喊,金光大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传出让人牙酸的破裂声。

轰的一声,一股腥臭的红色阴气从裴予恩的体内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