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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伏秋拉开椅子,抿了下嘴,“就是在霄粤湾认识的朋友,资助人的儿子。”

“恰好碰上了。”

“啊,看着确实是贵气。”杜荣把菜单推给她,“吃点什么,妈请客,本来想带你吃点好的,谁知道你要来这儿……”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叶伏秋婉拒,想着就算点了也吃不下去。

祁醒还在后面等着呢。

杜荣期待的表情泛出僵硬,慢慢收回手,“啊,这样,你从小胃口就不大,以后在学校记得,到时间就吃饭,饿不饿都吃一点,别把胃折腾坏了。”

叶伏秋垂着视线,点头。

女儿的不反馈和冷淡,让杜荣一腔热情也逐渐熄灭,她忍着发热的眼眶,直接步入正题,从包里拿出两叠牛皮纸包着的钱。

“回家去,给你奶奶。”

这是叶伏秋和叶知春的法定抚养费,是她作为亲生母亲必须尽到的责任。

叶伏秋的奶奶和姑姑对杜荣有怨念,见了面止不住要说几句不好听的,而且叶知春见了妈,又要哭闹不依不饶。

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是叶伏秋单向和母亲见面,拿了抚养费,再回家交给奶奶。

这么多年来,一年顶多见个三次,每次都是为了这件事,哪怕杜荣主动想见见她,叶伏秋也都是拒绝。

她只怕多见,会对如今已经有新家庭的妈妈产生依赖,她也会像妹妹那样,露出不舍和怨恨。

只怕多见,她现任丈夫那边会不愿意,会对妈妈的生活造成影响。

既然妈妈已经选择了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都应该减少接触。

她作为桥梁,必须要懂事,妥协双方。

叶伏秋心里酸苦,抽出其中一叠钱,推回给妈妈。

杜荣看着她这个动作,不懂了,开口有些颤抖:“……这是怎么了?”

“我已经成年了。”叶伏秋始终低着头,然后收起另一叠钱,维持摇摇欲坠的冷静:“按照法律规定,您不用再支付我抚养费。”

大女儿这番话一出,杜荣的嘴唇恍然抽动,笑了一声,艰难维系:“秋秋,你还小呢,你刚上大学,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你不拿着妈妈的,回头就要从你奶奶手里拿,家里又不容易……”

“妈。”叶伏秋打断她。

她拼命地暗示自己,不要再激动,可眼前的视线就是不受控地开始变模糊,变酸涩。

她不想掉眼泪。

“我现在有资助人,他们对我特别好。”叶伏秋咬牙,把话说完:“供我吃喝,给我买东西,我几乎没有花过自己的钱。”

“那个阿姨,对我特别,特别好……”她话音消失,消耗全部力气去吞咽泪意。

“您别担心我。”

“您自己的日子,又没有很富裕,给我多一笔钱,你丈夫那边就会少你一份。”

“钱留着……过好自己的日子……”

杜荣满眼伤心,唰地掉了眼泪,无声流泪:“秋……”

叶伏秋使劲低头,愣是不掉一滴眼泪,把妹妹的抚养费拿好,“你过好自己的就够了,我们的日子也在往好处走。”

“别操心了。”

说完她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向祁醒所在的那桌。

留下杜荣悲恸地望着她消瘦却挺直的背影。

两碗面刚热乎乎送上来,祁醒看着她过来坐下,放了副一次性筷子在她手边,然后自顾自挑面吹热气,“给你也点了一碗,吃吧。”

“吃完我送你回去。”

叶伏秋点头,然后低着头拆筷子,挑起一大口面往嘴里塞,好像很饿的架势。

祁醒目光平静,始终看着她。

过了半分钟,祁醒叹息,把筷子放下,对她说:“叶伏秋,她走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叶伏秋突然爆发出一声呜咽。

咬断的,无法下咽的面条掉回汤里,再抬头——

祁醒的眼神闪烁一瞬,眉心微微折动。

视线里,女孩嘴里鼓鼓囊囊,双眼猩红,憋满了泪。

叶伏秋满脸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眉毛皱成扭曲的形状,表情狰狞,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她鼻尖耸动,眼泪啪嗒啪嗒全都掉进了面汤里。

她越是想要克制,表情就越发令人心痛。

祁醒抽了两张纸,递给她,“咽不下去就吐出来,别哭着吃饭。”

他的嗓音就像暴风夜雨里的一轮拂晓,面条堵塞了喉咙,可却堵不住心里的痛楚,叶伏秋倏地伸手——没有拿纸巾,而是抓住了他的手。

她用力,指尖嵌进了他的掌心。

生疼的感觉惹得祁醒皱眉,却没吱声,任由她这样无声地发泄在他身上。

叶伏秋抓着他的手,攥的两人相触的地方泛着白色,等这股撕心裂肺的感觉一点点褪下去,她掉着眼泪,摇头。

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否决自己的痛苦。

祁醒没听见她们的对话,但凭借着简单的背景了解,和两人之间的表情,叶伏秋的动作,多少能推断出来。

他把纸巾塞进她手里,慢条斯理地强调:“叶伏秋,没有人可以逼你忍着委屈。”

祁醒咬重语气,带上一点训令的意味:“吐出来。”

叶伏秋捂着纸巾,把嘴里难以咀嚼的面全都吐了出来,不知为何,一瞬间身心通畅。

她的哭泣也终于发出了声音。

叶伏秋用手背不停地擦眼角,让这么多年,所有难过顺着如小雨般淅淅沥沥的啜泣一次发泄掉。

国庆假期中午的面馆人声鼎沸,热闹温馨。

气质不凡的男人就这样坐在这格格不入的地方默默陪着,看着女孩哭了很久。

……

国庆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那天吃碗面,祁醒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他说订了机票,立刻就要离开滨阳。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仓促,这几个晚上过去,叶伏秋一直恍惚,不确定他在滨阳的那两天是不是真的。

告别了家人,她再次踏上前往霄粤湾的路途。

不同于上一次的忐忑和迷惘,这一次,她满怀着想念和欣喜。

明明不过两三个月,霄粤湾这座城市,这城市里的那些人,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重要部分。

温莉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到火车站提前等着。

叶伏秋刚出车站,就看见了司机叔叔,遇见亲切的面孔,她一下笑得明媚,朝他挥挥手。

“叔叔,”上了车,叶伏秋旁敲侧击地问:“家里人,今天都在吗?”

司机叔叔微笑回答:“都在的,今天难得热闹。”

她笑意一下更深了。

最想见的人的模样,一下子在脑海里漂浮。

车子行驶半个小时左右在祁家别墅门口稳稳停靠,叶伏秋背上背包,几乎是小跑着一路奔向别墅里面。

女孩踏在大理石地砖上的脚步轻盈急促,听见客厅有动静,叶伏秋还没到位就忍不住先扬起了笑脸,转角的时候开口:“我回来了——!”

对上坐在沙发的男人时,叶伏秋剩下的话卡在嘴边。

年轻男人有着一双和祁醒神似的,锋利的丹凤眼。

但不同的是,祁醒那双眼多情浓郁,而他满眼淡漠沉静。

他穿着一身极简黑衣,手里捏着茶杯,回头,斜着视线打量她。

关于他的身份,叶伏秋猜着只有一种可能。

他就是小祁醒不到两岁的弟弟——易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