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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梆子且刚敲过,夜色晕染开,掌灯太监撑着带火星的蒿子,将房檐下的一排宫灯依次点亮,平地兴起一阵风,那灯笼便在风中飘摇起来。禁城各个宫室都陆陆续续点上灯火,只唯独一处还漆黑一片,沉默萧条如死寂。

轻盈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银珠提步进了正殿,四处都黑压压的,连视物都有些困难。隐约瞧见圈椅上坐了个人影子,她因皱起眉头试探道:“殿下。”

那头的人低低嗯了声,淡漠的,又透着几分疲惫,“怎么了?”

这时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已经能依稀将殿里的家当摆设瞧个大概。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几丝微光看过去,一面朝烛台走一面说:“殿下,外边儿天都黑了,奴婢把灯点上吧。”

然而圈椅上的人却一口拒绝了,声音里透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来:“不必了,这里不用伺候,你退吧。”

银珠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侧过头看她,面上的神情极复杂,张了张口却只是欲言又止,复转身出了殿门。

长公主侧目看了眼窗外,灯火煌煌,同这一室的寂静黑暗形成浓烈的对比。她深吸一口气,一双眸子直直地望着殿门外,背脊挺得笔直。又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终于徐徐走来个人影,被那檐下的灯影拉扯得长长的,有几分诡异的况味。

驸马脚下的步子微有几分踉跄,徐徐上了台阶,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抬眼看周遭,只见偌大的宫室尽是一片的黑地昏天,唯有檐下的风灯在夜色中孤零零地摇曳,透出难言的凄凉孤寂。

姚乾之面上仍旧淡漠,伸手扶了门框迈过门槛,兀自进了殿门。黯然之中瞥见圈椅上坐着个人,他也并不显出丝毫的惊讶来,神色平静地朝她揖手见个礼,“臣参见公主。”

他隔得并不近,远远地立在同她七步远的位置,然而她还是能闻到那阵若有若无的酒香,混合着微微桃花味。慕容璐眸光微闪,声音出口带着几分沙哑:“你喝酒了?”

姚乾之仍旧拱着手弯着腰,一副恭谨却疏远的样子,回答她:“回公主,臣与朝中的同僚小饮了几杯。”

慕容璐听后觉得可笑,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公主,哪里有半分夫妻的样子?她心中荒苦,唇角却挑起个冷笑来,嘲道:“你是大胤的驸马,不是宫里的奴才,何必这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对我?”

她有意激他生气,他却仍旧平静而淡漠,又朝她深揖了下去,凉声道:“时辰不早了,公主早些歇息吧,臣还有公务要忙,先告退了。”说罢也不待她开口,径自转身便朝外头走。

他避她如避蛇蝎猛兽,她只觉得心被什么硬生生揪扯着,像是少了一块,空洞洞地痛。她垂着眼帘,十指在广袖下紧紧收拢,蓦然道:“你站住。”

那背影果真顿住了,却并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她微微侧过头,“公主还有何示下?”

慕容璐伸手掸了掸华服,施施然起了身,缓缓朝他走过去,口里曼声道:“若是我没记错,今儿个应是那女人的忌日,你是去了未名湖吧。”她说着稍稍一顿,仰起头看顶梁上那百年好合的刻花,唇角挑起个讥讽的笑,“七年了,你仍旧对她念念不忘,而我就在你身旁,你却视而不见,多可悲啊。”

听见她提这桩事,他眼中浮起丝丝严霜,转过身看向她,声音出口生硬如冰,他说:“当年的事无需再提,毕竟公主已如愿以偿,又何必再做多的强求。”

“如愿以偿?”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埋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直至双肩都笑得抽动,猛地含泪抬起头直视他,目光如炬:“我是大胤的长公主,我的驸马心心念念的却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宫女!成婚七载,姚乾之,你何曾正眼看过我?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他闻言勾了嘴角,唇畔绽开一抹讥诮的笑颜:“公主今日是要同我提往事么?那臣斗胆问公主一句,当年樱辞是怎么死的?”

她似乎被吓到了,晶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慌乱,匆忙别过头不看他,“驸马糊涂了,李樱辞失足落下了未名湖,是溺毙而亡!”

“是么?”他半眯了眼,一向温润儒雅的人,此时却变得咄咄逼人,他一步一步紧逼,她则一步一步后退,“公主敢看着臣的眼睛说一句,樱辞落水同你半点干系都没有么?”

这时她反倒冷静下来。慕容璐自幼居深宫,高贵的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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