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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杀她么?疼痛愈发地剧烈,她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必定是撞见她同司业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就不感到奇怪了,如果换做她是他,必然也会毫不犹豫地了结一个威胁自己性命的人。

多悲凉,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短命的人,才刚刚走到云端,转瞬便要跌得粉身碎骨。只是可惜,她不能完成皇父交予的任务,辜负了司业的苦心,更可惜,她不能在临死前杀了慕容弋,不能让他陪葬……

陪葬……陪葬?脑子有了刹那的清醒,她忽地一惊,她怎么会想让他跟着陪葬!

这时慕容弋却忽地松开了五指,他眸中是冰雪天地,扬手狠狠一甩,她本就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因硬生生跌坐在泥地里,捂着心口一面干咳一面大力喘气。

他吸一口气合了合眸子,再睁开时已经平静如死水。漠然俯视她,傲然得像看一只蝼蚁,面色漠然:“朱沉锦,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朕的耐心,究竟自恃什么资本?”

待沉锦缓过气,再抬头时看见的只是他的背影,在夜色里愈来愈远,渐渐再看不见了。阎王殿前走一遭,虽然死里逃生,她仍旧惊魂未定。脖子那块仍旧很疼,居然疼得她眼眶里莫名其妙就盈了泪珠子,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浸入泥土,消失不见。

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眼前一花险些又栽下去,勉强扶住一旁的桃树站稳。风吹叶动,寂静的夜里枝叶婆娑摩挲生响,抬眼看四周,隐隐可见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透出难言的可怖。

她摸了摸脖子,暗啐了自己一声没出息,揩了一把脸提步朝前,将将绕出桃林,视野里居然踏进来一双素白的男靴。

“……”她愣了愣,顺着那靴子往上看,待看清那人的脸孔不禁惊呼了一声:“驸马?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令姚乾之清俊的面容浮起一丝尴尬,未几方道,“臣是随长公主来的松风园。”

她一愣,自己其实并不是问这个,他似乎有些误会,因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深更半夜的,驸马怎么不在宫里歇着?”

姚乾之启唇一笑,仰头看了眼天上的明月,道,“今夜月色这么好,岂能辜负?”

差点忘了这是个闲野成性的人,那么大半夜出现在桃花林附近也不足为奇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怀疑,她接二连三同这个驸马偶遇,天下怎么会有么巧的事?

此时又见姚乾之又道,“这么晚,娘娘怎么也只身在此地?”

听他这么问,她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既然姚乾之事先不知她在此地,兴许真的只是巧合了。沉锦别过头去并不正面回答,只身淡淡一笑,“驸马也说月色好了,怎么只有你一人能出来看么?”

他的目光顺着皇后上下看了看,只见她的裙袍上站了泥土草叶,看起来狼狈不堪,自然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口里却只是道不敢,面色恭敬地朝她揖手,“臣只是不知娘娘也有这等的雅兴。”说完朝她前方看了眼,问道:“娘娘要回寝宫么?”

她颔首,“出来有些时候了。”

姚乾之因道,“山林中不比宫里,娘娘只身一人恐有不测,臣送娘娘一程。”

她略皱了皱眉,朝他摇头说不用,“驸马醉心月色,我怎么好打搅呢。”

“臣一介凡夫,再好的景致也不是臣能留住的。”姚乾之着藏青色长袍,几乎能与夜色融为一体,唯一双清瞳灿若星辰,他探手往前,笑道,“娘娘请。”

百般推辞终不抵盛情难却,沉锦不好再拒绝,只能干笑了一声往前走。驸马从身后跟上来,始终不敢同她离得太近,只不近不远地跟着,两人一路无言,徐行了半晌,前方不远处便是绿熏殿了。

驸马驻足不再往前,只是朝皇后弓腰揖手,恭谨道,“臣恭送娘娘。”

沉锦侧目看一眼远处没有火光的宫室,自然明白姚乾之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来。三更半夜的,若是被人撞见皇后同驸马在一起,绝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她含笑一点头,“多谢驸马了。”说罢谨慎地看了眼四周,这才提了裙摆匆匆往殿门走,拉开门闩旋身跨进去。

亲眼见皇后入了绿熏殿,姚乾之方略松了一口气,侧目看了眼暗处一直跟着他们的人影,沉声道:“去向君上复命,乾之不负重望,皇后娘娘已平安无恙地回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