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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低声商讨,忽然,门被敲响。

商讨声戛然而止。

同时,门外传来陆骘略显温和的声音:“沈姑娘,冒昧打扰了,不知能否拨冗见一面?”

裴二和李禅秀对视一眼,胡郎中也跟着心一紧。

很快,李禅秀起身,清了清声音,对门外道:“可以,请等一下。”

裴二立刻明白他打算借这个机会,劝说陆骘,忙道:“我留下。”

万一劝说时发生变故,他也好及时出手。

李禅秀也觉得自己长久把一个“山寨小厮”留在房间里,等会儿陆骘看见,容易起疑,闻言干脆推裴二到另一旁的桌边,让他假装捣药,并让胡郎中在旁研究药方。

做完这些,他才整了整神色,带上微笑去开门。

裴二拿起药杵,忍不住侧头看一眼,被胡郎中低咳一声提醒,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假装捣药。

陆骘是和宣平一起来的,身后还跟着推轮椅的管家。

李禅秀开门后,他先笑着说声“打扰”,等进门,才发现屋里还有两人。

李禅秀正要解释,宣平倒是先他一步,开口道:“大哥,这小厮是来帮忙捣药的。”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胡郎中刚好把称量好的药材放进药臼,裴二立刻捣磨起来。

陆骘这才收回视线,李禅秀见他没起疑,也微松一口气。

到了桌边,宣平忙给两人倒茶。

陆骘端着茶盏,先是感谢李禅秀昨天的救治之恩,接着为昨晚西寨起火,可能惊扰到李禅秀的事道歉。

都是些旁人之前说过的事,说完这些,好像就没话了。

但他又没立刻告辞,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像在思考什么。

李禅秀也在斟酌,该怎么开口劝他跟西寨分道扬镳。

一时,两人都没话,房间陷入奇怪的沉默。只有捣药声在“咚咚咚”,有规律地响着。

李禅秀刚要开口,陆骘却忽然出声,吩咐宣平:“让小厮先出去。”

李禅秀微怔,回神后忙打断:“陆公子可是有紧要事要说?”

陆骘迟疑,倒也不算紧要事,但……

“是跟沈姑娘有些关系,不好让底下人听去。”陆骘斟酌道。

李禅秀笑:“我无妨,陆公子直说便是。”

陆骘明显还是迟疑,半晌,终是叹气,问:“沈姑娘对以后可有打算?”

李禅秀闻言一愣:“以后?”

陆骘点头,道:“你之后是想离开山寨,回军营去,还是……”

说到这,他又顿住,想起来之前,跟宣平的对话。

当时宣平刚想办法,帮他从山下买药回来,说要交给沈姑娘,帮他制解毒的药。

顺便,他们谈及之后该如何安顿沈姑娘。

宣平感叹:“沈姑娘医者仁心,虽是女子,但不在意世俗礼节,救人不论身份,要是能一直留在寨中就好了。”

提到这,陆骘就忍不住责怪他:“昨天你请她帮我治腿就罢了,肩上的伤无大碍,何必也麻烦人家?她毕竟是姑娘家,昨晚那般,实在是冒犯。”

他虽出生在胡人统治的北地,但自小在父母教导下,熟读大周的诗书礼义,深感昨晚那样脱了上衣让姑娘看伤,太冒犯人家。

宣平也知道他古板性子,干脆道:“大哥,我之前打听胡郎中时,顺便了解过,这沈姑娘是流放来的罪眷,一直住在军营里。你想军营是什么地方?沈姑娘在那能过得好?你要是觉得冒犯了她,不如干脆负责,娶她呗。”

陆骘听了当场生气,斥他“胡闹”。

宣平赶紧嬉皮笑脸道歉,只是道完歉,又正色道:“不过说真的,大哥,军营是什么地方,你我都知道,尤其是流放的女子到了那……若沈姑娘真过得不好,不如就让她留在咱们山寨。”

陆骘起初觉得宣平胡言乱语,没个正形,但听到后面,不由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之前从军的地方,边军风气极差,别说是流放到军营里的女子,就是附近清白人家的姑娘,都有被欺辱的。

如果沈姑娘真在军营过得不好,确实不如留在山寨。而自己冒犯过对方,也的确应该负责……

这么想着,陆骘几度斟酌,到底还是开口:“若沈姑娘没有更好的去处,不如留在山寨……”

“咚咚咚!”不远处的捣药声好像忽然变重许多。

陆骘下意识看一眼那小厮,顿了顿,又转回头,继续道:“且昨晚沈姑娘帮我治伤时,我实在冒犯,理应为姑娘负责……”

“咚咚咚——咚!”

捣药声愈响,像携着万钧力道。忽然“哐”的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裴二握着断开的药杵,僵住。

“哎呀,这怎么……这药杵还断了?这什么石头做的,质地太差了。”胡郎中惊得脸上肉一跳,赶紧遮掩道。

宣平看到后,幽幽开口:“那杵用好几年了。”一直没断。

这小厮还真力气大不成?

胡郎中:“……这,定是用太久,损毁严重了。”

李禅秀微僵,还没从陆骘方才那番话中回神,就见对方忽然目光审视看向裴二。

他顿时心中一紧,刚想开口打断他注意,陆骘却已经看着裴二道:“你不是东寨人?”

虽是问句,语气却肯定。

裴二低头看药杵,遮掩目光。

宣平忙解释:“大哥,他是西寨来的,是……”

话没说完,陆骘忽然抬手打断,目光仍盯着对裴二,道:“你抬起头。”

说着,并示意推轮椅的管家,将自己推过去。

李禅秀见状,忙也起身,快步跟过去。

裴二心知已经被察觉,干脆也不遮掩,蓦地抬起头,乌黑眸子直视陆骘。

轮椅忽然止住。

房间内气氛好似凝滞。

陆骘定定看他,目光带着审视,终于捕捉到一瞬熟悉的感觉。是之前在议事厅和宋大当家对峙时,也短暂出现过的感觉。

他瞬间眯起眼眸,语气危险,肯定道:“你不是山寨里的人。之前你藏在屋顶,偷听我与宋万千说话。”

话音落,屋内众人顿时紧张。宣平和管家当即拔刀,警惕看向裴二。

李禅秀见势不对,忙挡到裴二面前。裴二却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沈姑娘?”宣平微惊,但忽然想起昨晚李禅秀见到此人,很快就把人要来捣药,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本就认识!

陆骘目光也愈发锐利,之前在议事厅时,他还不确定,以为只是一瞬错觉。现在见到裴二,几乎可以断定,当时屋顶上确实有人。

裴二将李禅秀护在身后,冷静看向他们,承认道:“不错,是我。”

陆骘微眯眼眸,继续道:“你是山下来剿匪的人?”

这次裴二还没承认,李禅秀就从他身后站出来,反将他挡在身后,对陆骘道:“陆公子,请别误会,诸位也别紧张,他是……”

他咬咬牙,干脆道:“他是我夫君,听说我被抓了,担心我,才会潜入山寨,我们没有恶意。”

话音落,对面三人瞬间愣住。

陆骘似乎怔了怔,片刻后,神情明显闪过一瞬尴尬。

宣平更是“啊”一声,直接道:“沈姑娘,你居然成亲了?”

裴二:“……”

他忽然攥住李禅秀的手,目光幽深,扫过陆骘和宣平。

陆骘轻咳一声,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尤其还是当着人家夫君面说的,明显更尴尬几分,忙抬手令宣平两人收刀。

“既是误会,那大家就都坐下来,好好谈吧。”他抬手捂着唇,一阵咳嗽,像是身体忽然变差了似的。

估计是没这么尴尬过。

咳完,气氛终于缓和些后,他才又看向裴二,审视道:“你应该……不止是沈姑娘的夫君,是山下的士兵?甚至,不是普通士兵。”

宣平闻言,顿时又紧张起来。

李禅秀救过陆骘,心知有些话,由自己来说更合适。

他不由站到双方中间,看向陆骘道:“我……夫君的确是山下士兵,不过眼下这不重要,陆公子,你为人正派,先前宣平将我和胡郎中掳来,被你训斥,宋大当家劫掠村落、火攻山下军队,你也都不赞同,既如此,何必还与宋大当家他们同流合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