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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钊明臊老二,“你上哪去有本事养个女儿。谁给你养。凭着你这一身反骨头,啊?”

老头发作完老大,再牵三挂四老二。质问他,这件事,你为什么早不说,要由着他们不清不楚着。

冯镜衡免责声明,指指脸上的伤,“呐,这就是我说了的下场。再有,我妈、我妈娘家的妈都在,你冯钊明刚才的话才说完的,你怪我不早点说是吧,反过来的意思是我该说的,对不对。行,那就行。我今天挨得打,我也不追究了,只盼着你大儿大媳明天离与不离,你们都别怪到我头上来!”

虞小年客观拉架,“老二,你少说几句。你挨什么打,谁能打到你啊,你不心虚手不会空。空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故意的。你故意挨打,谁又晓得你!”

冯镜衡言尽于此,他也懒得朝房里谁交代什么。“我是故意挨打了,但不是为了你们。”

“冯纪衡,我还喊你声哥,亲兄弟明算账,我也不怕你明记仇。程乾微她心思不在业务上了,我提醒过你,不能留。今天这一顿架,就当我自罚的三杯。至于其他人,那是你自己的事。咱们一个妈生的,我不了解别人,但自问还了解你一点。你当真对老婆不留恋了,也不会要程乾微按下所有的行程只为了去岳父家走什么亲戚。这才逼急了那个疯女人。”

冯纪衡闻言这一句,脸色铁青。老二那会儿在门口站得可不是一会半会,他是且等着有人露出狐狸尾巴,才去闯门的。

冯镜衡说完,就出来了,由他们去。

至于后头的事,各人修各人的缘法吧。

“你了解你哥,那么了不了解你老同学,”栗清圆重换了个棉球,来给他消毒左边脖颈处的刮痕,“朱青会离婚么?”

碘伏蛰得一声不吭的人青筋都爆出来,上药的人,本能地替他吹了吹伤口处。

冯镜衡被这一口热风吹得心神荡漾,不疑有他,只幽幽学着她的口吻,去到她眉眼之上,“那你还分手么?”

“……”

“老大闹离婚,老二闹分手,这也太晦气了些。我妈去捐多少金身也挽救不回来啊。就像老头说得,败家之相。”

栗清圆没有松口,冯镜衡一点不催促她。只说他看到了,看到他和老大动手那会儿,廊下一行人,“只有一个栗清圆,她管我死活。”

“那是因为你们真的太难看了,亲兄弟动手!”

“嗯,我喜欢。”

“……”

“凡是能叫你坐不住的,我都喜欢,哪怕受过还是危险。”

栗清圆经此一役乌糟事,她眉眼里并没有多少受用。相反,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想到伊家的天真无邪,记起她一般年纪的时候,父母的风波不断。不无沮丧地告诉冯镜衡,“也许是我没出息吧,我一点不想参与风还是险,过日子,明明无波无澜是最大的福气。可是人又容易在无波无澜里起惰性,起怨憎会。”

冯镜衡望着这样自洽且固我的栗清圆,他反而是欣慰的,欣慰怎样的外我,也许都不会轻易瓦解到她。也只有等到他的视角粘连受挫的时候,才能明白,一个从头至尾坚持自我的女人,多么的难能。

她母亲做到了,她也会做到。

冯镜衡从他的外套里,拿出栗清圆作戏用的那几封信。这个严谨的女人,她当真用的是她舅舅亲笔的信,也沉浸极了,封封启封了。

但他笃定,她没有看。

信还给她。栗清圆平静极了,“是的。我不会看的。那是小舅自己的东西。”

“但是,冯镜衡,我不后悔替小舅拿回来。尽管他那样无自我地眷恋着那个人。”

冯镜衡再轻声不过地附和了声,这一刻里,言语显得突兀且多余,他只字未言,只由着自己气息挨过去,有人像风里的火苗一样,本能地跳跃了下,却始终固执沉默地。

栗清圆没有退,冯镜衡却也没有再进一步。

他略微扯痛了下唇角,清晰地张口同她道:“我等着你慢慢想,不急,如果有一辈子的话,我有的是时间。”

再晚了些,解阿姨给冯镜衡打电话,说楼下准备了夜餐,问二子两个要不要下楼吃点,还是给他们送上去。

冯镜衡再下楼的时候,换了身行头,说他们不吃了,他还得送圆圆回去。

虞小年都以为圆圆是答应老二一齐住下的。

虞舅母也出面挽留,示意家里房间多的是,“要是家里妈妈不肯,二子你跟圆圆妈妈解释一下呀,楼上住客房就是了。”

冯镜衡出口拒绝了,“她不住这里。明天上班不方便。”

临去前,冯镜衡在桌上拿走了一个豆沙馅的春卷。

直到上了车,他才塞到栗清圆嘴里,“别嘴硬,肯定饿了。但是叫你跟他们一道吃,我知道你暂时还磨不开面子。”

春卷咬下一半,嚼在嘴里,栗清圆才有空反问他,“那你拖我来干嘛!”

“一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二,也叫你实实在在看看,看看我是不是你想象中的二世祖。你老爹只是你爹,他当你是个宝。我们的爹,他是爹也是老板。”

栗清圆轻轻咀嚼,学他舅母的话,“都这样打打杀杀了,还说小场面呢。”

“嗯,”冯镜衡见怪不怪的样子,“打小,老大就是端正君子派的,挨打的永远是我。因为我不服气他们什么都给老大最好的,结果,我今天才知道,老大反过来怨我这么多年。就像你说过的,人总要和自己赛道的比。我已经尽量与他脱离一个赛道,他坐镇在家里,我宁愿各地去跑去出差。可是,最后还是落了一身的不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我管了是错,不管还是错。老头问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对,我为什么要说,要管,我到底有没有几分看笑话的狠心,有吧,我就想看看老大要糊涂到什么地步!”

“哼,他当真被程乾微套牢,那个疯女人要生下他的孩子,冯家又不是养不起,一百个也照养不误!操!”

栗清圆好一阵没接他的话。由着他宣泄一下。

直到彼此平静下来,她才端正启口道:“嗯。我相信你。”

“我信你是手足情,而不是搞异心。”

“你又愿意相信我了?”冯镜衡偏头来看她。

栗清圆不置可否,甚至有几分怨怼,还回去,“我相信你的还少么,是你从来不信别人。”

有人连忙道:“嗯,我不信别人但我信你。信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出这口割席的气的。我知道了,栗清圆。”

“今天在那里,我看到你妈那样,敬佩极了。她甩了你哥一个巴掌,你哥那样人高马大的男人,愣是一句不敢还嘴。就知道,你们兄弟俩心里是多敬佩母亲的。然而,你们不知道的是,回到家,你妈就没出息的掉眼泪了。我跟着也难受极了。尤其伊家还在边上,所有人不懂那种感受,我都懂。”

“人总是在失望里先抵御,独处的时候,又破得碎碎的。”

车子抵达文墀路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冯镜衡打发了老宋归家去吧,连同车子。

他说他回去的时候自己打车。

再一路送栗清圆进里,半道上,他问起她贞嘉路那套房子的进度。

栗清圆嗯一声,他都说进度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冯总帮我减免了多少?”

冯镜衡今天没多少说笑的心神,“太多人家房主以为我俩合谋避税呢。我只是答应她,合同成立,即刻补差价给她。这点钱算不上什么,但是房主确实急等着钱用。也想着,能给你省一点算一点。毕竟你要攒五百万退休呢。”

栗家门口,今天破天荒家里没有上灯。

听栗清圆解释才明白,栗老师被友院请去参加手术研讨了。

好巧不巧。与冯镜衡第一次正式被栗清圆放进门那晚一模一样。

他停步在院门前,等着栗清圆的逐客令。

然而,等她真的说出口了,“我到了。”

有人又反口了,“后天过节,我可能有个重要的谈判会,不在家里过,也不能贸贸然来拜你父母。”

“圆圆,我们提前一起过个中秋,好不好?”

是阴晴圆缺里的团与聚。

冯镜衡从自家的桌上顺了个豆沙春卷给栗清圆勉强饱腹。进门后,她煮了两碗泡面,上桌的时候,客人看到主人碗里有两颗虾,而他这碗没有。

“喂,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有伤口的人,不能吃虾。”说话间,栗清圆已经把两只冰箱里吃剩的白灼罗氏虾剥喂进自己嘴里,吃干嚼净了。

不在自己屋檐下的人,有怒也不敢言。凑合着吃的自觉,筷子埋进汤里,挑了几筷翻面晾凉的,结果,不禁看到面条之下卧着颗很占地方的水煮荷包蛋。

“这是奖励心诚则灵的中秋节彩蛋么?”

“闭嘴,说话影响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