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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姐姐!”张文春喜得搂住她,“你真好!”

张文佳回抱住六妹妹,双眼却不由看向了二表姐。

二表姐黛眉低垂,红唇微抿,倚住靠枕随意歪着,纤长玉白的手指搭在书页上,已经看闲书看入迷了。

……

张尚书府,前院书房。

张家男女皆读书,自三岁起便开蒙,六岁即入家塾上学,无有例外。

张尚书共有五子。虽只有第二子于十年前两榜得中,正任河南安阳知府,第三子有了举人功名,其余长子、第四子与第五子皆只是荫监生,但孙辈中出色的却很有几个。

比如长房长孙,十八岁进学,今年二十五岁,以举监入国子监读书已有两年。

再比如,二房排行第四的孙子张文霄,十五岁便已进学,正与张尚书当年进学的年龄相同。

但这平日最得意的孙子,与今日上门拜望的外甥孙子——外甥孙女婿——崔珏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

同朝为官,便属同僚。

张尚书不以辈分和官位压人,与崔珏谈论文章时政,能留在屋中陪伴的几个子孙皆洗耳静听。

张文霄没有向二表妹夫多看一眼,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

但崔珏早已注意到了他。

与夫人成婚那日,张府几位兄弟皆去堵门出题,独有这位四表兄,一题未出,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旁人也并不催促,更不为奇。

当日他全心只在成婚大礼上,并未多想。

但今日看来,四表兄不出题,并非胸无点墨,而是心里存了别意。

毕竟,四表兄与夫人,也是自幼相识,或许不少相伴的表兄妹。

崔珏也只安静等待,看这位四表兄会做什么。

是以文以武刁难,还是会如回门那日温从阳一般,“澄清”与夫人只是表兄妹,让他不要误会?

说起来,这位四表兄,竟也是他的表弟。只不过父亲与张舅公同地为官的时日不长,两家从前往来甚少而已。

但直到午饭之后,他向张舅公请辞,要去接夫人回家,四表兄仍只是静静站立,不发一言。

崔珏转身,没再看他。

张文霄却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走向后堂。

他今岁十七,崔翰林方十九,只差两岁,差距却已似无底鸿沟。

“四哥,四哥?”张五凑过来,小声说,“咱们出去送送二妹妹和妹夫?”

虽然没指望了,可是能见一面,也能解一解四哥心里的苦啊。

二妹妹自小敏慧可爱,越长大越如芙蓉出水,家里年岁差不多的兄弟几个,谁没为二妹妹动过心?

可他们一则自知般配不上,二则也知祖父之心,三则,亦知二妹妹对他们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所以未敢妄想。

独有四哥是兄弟里最出色的,也敢去为自己求了祖父。

只可惜,连祖父都松了口,温姑母却不同意,要把二妹妹嫁回理国府。

理国府是勋贵,张家是文臣,门第高低不好说,但四哥是比温大爷少了爵位。从公论,那温大爷生得虽然不差,可也并不胜过四哥。若只看个人的本事能为,四哥哪里不比那温大爷强!也叫人叹没缘分。

可二妹妹竟又改定了崔翰林,这就叫他们再无可想了。

这一年,二叔写信来,托请祖父祖母给四哥说亲,四哥只说尚无功名,不敢成亲。可天下能似二妹夫一般,十八岁就中探花的又有多少?若四哥一科考不中举人,还就三年三年的不成亲吗?

“咱们是同辈兄弟,今日已算正式相会,不去送才亏了礼数。”张五又劝。

“我不去了。”张文霄轻声道,“你们去罢。”

何必为了那一眼、一面,给二妹妹带去本不该有的烦难。

说到底,只是他不够分量,不似崔翰林,能让温表姑赐嫁二妹妹而已。

怨不得旁人。

……

崔珏抱起夫人下了车。

纪明遥本想下来自己走,可崔珏竟不放她。

她只好小声说:“明远还在呢!”

这人一路没说一句话,只是抱着她,她还以为他累了呢!原来还这么有精神!

“明远不会看。”崔珏抱紧夫人,大步迈入家中。

望着姐姐和姐夫的背影,纪明远呆了半晌。

他本以为,张四表哥为人稳重,不会似温表哥一样让姐夫吃醋,便没事先提醒什么。张四表哥今日,也的确没与姐夫多说一个字。可怎么姐夫还是醋起来了,还比见温表哥时更醋?

他担心二姐姐。

但过来之前,娘叮嘱过他,夫妻间的事,只要没闹得太大,他千万不要插手,会越管越乱。

谨慎权衡后,纪明远只能当没看见,独自回房。

崔珏已经抱着夫人回到了卧房。

没人跟进来。

将夫人正放在床上,崔珏半跪在床边,捧住夫人的脸。

夫人眼里只有茫然,没有抗拒。

当然没有抗拒。

这是他的夫人。

崔珏吻了上去。

纪明遥被亲得一塌糊涂。

发簪横斜,她艰难回应着。

崔珏一面亲得更深,一面手已伸向她发髻,竟是很完美地替她摘去了簪钗,没有让她感受到任何发丝被拉扯的疼痛。

他略抬起头,眸光幽深。

纪明遥大口喘气,从他领口里看见了昨夜她留下的痕迹,又看见了他身后窗外的景象。

还在白天,午后。虽然天色阴沉得很,似乎要下雨了。

他是,要破戒了吗。

他怎么了?是在张家发生了什么?

可是,四表哥……应该不会啊。

夫人在走神。

崔珏也看向身后。

尚在白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旁人恋慕夫人,又与夫人何干。

崔珏将脸埋在夫人颈间,试图平复自己。

他竟要为旁人的妄想不尊重夫人。

“明日,我便要上朝随侍了。”崔珏找出话说,“寅初即起,只怕会吵到夫人。”

“你,”纪明遥还没喘匀气,“你这几日不都是五更就起的吗——”

她震惊问:“难道你要回书房去睡!”

她猛推崔珏。

崔珏忙支起身体。

目光相触,他只能说出:“不去。只要夫人不怕吵,我便不去。”

“那你不许去!”纪明遥立刻就说。

夫人在瞪他。

崔珏却蓦地笑了。

“不去,不去。”他亲夫人的面颊与额头,“就与夫人在一处,不去别处。”

“什么呀……”纪明遥浑身又烫起来。

她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可恶!

……

这个晚上,纪明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入睡前,她最后的记忆是,崔珏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边哄她,说快好了,就快好了。

骗子。

窗外风雨大作,也直到她睡前还未停息。

-

已入盛夏,端午将至。

安国公府。

女儿退烧后,温夫人已在家中歇息了数日,却仍觉体虚,略劳累些便头晕乏力,只能连许多人家的相请都推了不去。

每日两三个太医来诊脉,都只说她这是劳累过度,伤了元气,须得慢慢调养。

温夫人也只能耐心养着。

安国公便替她在徐老夫人面前告了假,她不必再每早去请安。但安国府的日常大小事务却不能交给徐老夫人。

纪明德还在自己院中“病”着,纪明远住在崔宅读书,又尚未娶亲,温夫人不可能将家事交给姨娘姬妾,独自又着实支撑不住,便叫纪明宜暂停了上学,先每日到她这来学掌家。

她才十一岁,便要领这样的重担,叫她姨娘张氏忧心得睡不着。

纪明宜却道:“太太正有难处,不得已托付于我,我若此次不敢应,只怕就没有下一次了。”

她又安抚姨娘:“二姐姐在家的日子,就和我说过许多掌家的道理,太太又定会尽心教我,不怕什么。”

张姨娘也只得看着四姑娘装成大人样子,磕磕绊绊管家。她也帮不了姑娘什么,自己还要侍奉太太的汤药饮食。

如此熬了三四天,竟快把端午节的礼理顺了。

温夫人才松了口气,正打算厚赏四丫头,这日安国公回来,却说:“三丫头的亲事定了,就是禁军后军柴指挥的第三子柴敏。本月三十,柴家来提亲,夫人先与三丫头说着亲事吧。”

禁军后军指挥柴兴安,官阶从二品,掌禁军后军共一万两千员精兵,虽然身无爵位,官阶也比安国公的正一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低了三阶,论起手中实权,却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