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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妹,怎么会对她全是虚情假意,只有利用,没有分毫姊妹间的真情呢?

她自认,对三妹妹已着实是尽了心。

约两刻钟后。

管事媳妇们又来报信。

几人虽仍满面堆笑,神色却不似上次回来那般轻松,说道:“是柴指挥家的三爷得了彩头!大爷居第二,老爷赏了三杯酒吃!”

张老夫人面色微微一变。

随即,她又忙笑道:“好、好!快去,传我的话,一起比试的孩子,每个人都有彩头,叫你老爷赏去!”

几个管事媳妇忙答应着去了。

席间便有一半人看向纪明达,另一半看向纪明德。

纪明达亲手拿起酒壶,走到三妹妹身边,又亲自斟了两杯酒。

“妹夫得了彩头,三妹妹难道不替他贺一贺?”她笑说,“快吃了我这一杯!”

“多谢大姐姐!”纪明德忙举杯笑道,“这都是借了老太太和舅舅的光!”

姐妹两人碰杯饮酒。

吃过这一杯,纪明德身旁的女眷也忙来相敬。

她一杯接一杯地都吃了。

虽然吃到不胜酒力,眼前微晕,可纪明德心里只有兴奋与得意!

终于有一次,她在这等宾客如云的场合胜过了大姐姐!

若是二姐姐嫁的温表哥,那她今天赢过的就是二姐姐了!!

可惜,可惜!这理国公府怎么不是二姐姐嫁进来?

……

入夜。

纪明德第一次全身心放开,接纳柴敏。

她一句又一句夸赞着柴敏的英武,几近痴迷地望着他。

她平日已叫柴敏喜欢得爱不释手,哪里还禁得住被这样崇拜迷恋地看?

卧房里的灯直亮到四更才熄。

-

中秋将至。

按惯例,崔家仍是在过节前一日去看望松太公,吃过午饭再走,顺便带些太公亲手烤的月饼、种的瓜果回家。

太公后院的柿子树也累累挂起了满枝果。先吃新鲜的,吃不完削皮晒成柿饼,能一直甜到来年夏天。

崔瑜和松祭酒、松仪每人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廊下,一起给柿子削皮。

松太公带着童子,亲自去烤月饼。

纪明遥和嫂子、赵恭人、松仪之妻坐在堂屋……吃柿子。

汁水又凉又甜。

孟安然与松仪之妻都身怀有孕,不敢多用。两人分吃了一个,便同去洗手。

赵恭人素常身体稍弱,也不敢多用。

纪明遥自己吃了一个、又吃一个、又剥一个、又咽下去一个……觉得差不多了。

半饱了。

留点肚子,一会还得吃饭吃月饼。

太公的粮食种得……不太行,这柿子可真是清甜!

可惜,崔珏今天吃不上这口新鲜的。

她洗了手,慢慢溜达到厨房,在门口问:“太公——”

“说——”松句挖出一勺馅料。

“这树上的柿子能留到哪天呀?”纪明遥“嘿嘿”一笑。

“怎么?”放好馅,松句把饼包起来,“你想给阿珏留着?”

“是呀!”纪明遥忙说,“贡院不许人送东西进去,今日带回去的柿子,两三天吃不完就不好了——”

“给他留、给他留!”

把包好的饼拿给童子压模,松句回头,看着她笑说:“他一向是有什么吃什么,没了也不馋,如今多了个你,他也算是能有点口福咯!”

“那‘口福’也是太公种出来的,可不是我给的!”纪明遥忙说。

她不由就盯住了童子压月饼的手。

——想、想玩!

松句看了她两眼。

“你去吧!”他命童子,“让给你纪恭人玩一会!”

“哎!”小童正好压烦了,连忙拍拍手,“纪恭人快来,这有六个模子,想压什么压什么!”

他一溜烟就从厨房跑出去了!

“洗手!”松句叮嘱一声。

“知道——”小童已经跑到了前边廊下。

纪明遥赶紧迈进厨房。

她先卷起袖子,又寻见一个围裙套上,再细细用皂角洗了一遍手擦干,便接过太公新包好的月饼,选一个“万事如意”的模子,压了上去。

完美!!

没漏馅——太公包得好,当然没漏——也没按歪。

这可是她两辈子第一个压好的月饼哎。

纪明遥悄悄在月饼边捏了一个记号。

这个留给崔珏吃。

嘿嘿。

对她的小动作,松句只当没看见。

上炉烤之前,他额外找出纪明遥压好的前六个月饼,放在最明显的位置。

到孩子们将回家时,他又特地将这六个月饼单独包好,拿给纪明遥:“放入地窖,存上一个月也没事。”

纪明遥红着脸道谢,把月饼托在了怀里。

-

八月十五前,纪明远已回自家过节。

孟安朋也不在家。

他今次上京,一则为发嫁三妹,二则为学习进益,以备秋闱。虽未曾想到陛下会因立后加开恩科,可既有机会,他自然要下场一试,早在八月初八,便被妻子和姐妹姐夫一起送进贡院了。

——那天纪明遥还忙着整理草稿。她身份又不合适,便没同去相送。

是以,中秋佳节,崔宅里便只剩了崔瑜一个男子。

家宴摆在花园最高处的“仰月阁”,仍分两席。崔瑜、孟安然和女儿们一席,纪明遥、鲁氏与孟安和一席,中间不设屏风。

筵席过半,纪明遥只吃了两杯酒,一杯是大哥敬的,一杯是大嫂敬的。

席上没人劝酒,都只自在吃菜、说笑、观景、赏月。

崔瑜本想赋诗一首,以记今日,可惜家中女眷皆不擅诗文,他自己咬文嚼字也没意思,索性不提。

怎么弟妹这样的人物,却竟不爱词赋?倒是好一桩憾事。

他抿了一口酒想。

不过,夫妻一体。阿珏做得好,文采便当有弟妹的一半,也很够了。

会不会作诗,又不妨碍两人做好夫妻。

给妻子满上花露,崔瑜又俯下身,细听她的肚子:“戌正一刻,也该到他动的时辰了。”

另一席上。

纪明遥正与孟安和说悄悄话:“听说从明天开始,嫂子就要拘着你不许出门了?”

她和陈宇的婚期定在九月二十八日,还有一个月十几天。

大周风俗,只要求女子婚前一月减少出行,也不得再见未婚夫婿,成婚前三天不许出门。高门之家或规矩大的人家,才会要求自家女子要在婚前一个月便静守在家——比如安国公府。

但崔家与孟家都非拘泥于繁文缛节的人家。况且,现在就不让孟安和出门,也着实太早了些。

“二姐姐说,这几个月,我与三郎见太多次了,让我忍忍,成婚之后再见吧。”孟安和低声笑说,“这些天,权当在家里再陪陪她。”

“也是!”纪明遥也笑,“从前是五日才能见一次‘三郎’,真成了婚,要再见你二姐姐,能五日一次,都算回来得频了!”

姊妹相亲、父母慈爱、全家和睦一心,没有阴私算计,更无血海深仇。

——真好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孟安和垂首一叹。

真舍不得离开二姐姐。

娘和大哥大嫂都在家里,出阁之前,她也不能再见一面了。

怎么离开家之前,就没再多看娘一眼、多和娘说几句话呢。

纪明遥也想起了自己成婚前。

那时,她与崔珏几个月几个月地不见面,也并不觉得想念。

现在,才分别了九天而已。

她却好像每时每刻都在想起他,期望他能快些回家。

若按八月二十七日放榜算,还有——

十二天。

可若到八月的最后一天甚至九月才放榜——

纪明遥给自己倒了杯酒。

算了。

别想了。

喝完回去睡觉了!!

……

贡院。

崔珏与同庆中秋的诸位考官道别。

他只饮了两杯酒,毫无醉意,沐浴后便将歇息。

他并非第一次独自过中秋。

前岁秋闱,他亦身在贡院,只在号房中,心里只有考题与他将写下的解答。

去岁他身在定凉,中秋当日,正在赶往最后一处受灾地的路上。

中秋而已。今生尚有数十个中秋可与家人团圆。

今岁至少还安稳赏了月。

但此刻、甚至今日一整天,他心中都只有夫人的身影。

今生是还有许多中秋可过。

但今日,是他与夫人婚后的第一个中秋。

仰视空中孤月,崔珏心内辗转,久久未能安定。

“双庆,”他终究命,“拿壶酒。”

还有十二日。

——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