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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做什么!

宝庆已经盯了纪明达有一会。

“你竟不服你的亲妹夫?”一手搭在纪明达肩头,她低声笑问,“你不服,是想‘戳穿’他作弊,还是也想过去猎头虎回来,证明你不比他差?”

“你从小就自得文武双全,不输男子,时时刻刻要挑剔旁人,我还不知道吗。”宝庆在她耳边说。

“郡主娘娘,说笑了。”纪明达低身行礼,借此躲开她的触碰。

“我是不是说笑,你自己心里清楚。”宝庆更厌烦碰她。

她没再对纪明达动作,只更压低声音,笑问:“你只顾盯着你的亲妹妹、亲妹夫,就没想起来看看,你丈夫和公婆早就走了?”

纪明达忙环视四顾。

果然,舅舅与婆母早便回去归座了,只有温从阳远远杵着,应是听舅舅之命在等她。

“多谢郡主提醒,”她道,“我这便回去了。”

她说完就要走,却又被宝庆拽住。

“急什么?”宝庆笑道,“你不是不服吗?”

“咱们,也有几年没打马球了吧。”快速松开纪明达的手腕,她看向球场。

秦王等人在继续打下半场球。第三场可以是她们。

“你大约还不知,我娘已经认下了二妹妹做义女。妹夫的本事远在我之上,我比你清楚。”宝庆语含警告,“你不服他,就先在球场上赢了我,再去谋算你那些无稽的猜疑!”

纪明达愣了半晌。

二妹妹,成了广宜长公主的义女吗?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广宜长公主虽与娘交好,却从未对安国公府的小辈表露出认义女、义子之意。宝庆郡主是自幼和二妹妹最好,与她处处不相投,但在两府断绝之前,广宜长公主其实对她最疼爱,也未有过此意。

是又发生了什么,才促成广宜长公主和二妹妹?

但,暂且顾不得想这些了。

今天不解决宝庆郡主这桩麻烦,谁知将来还有多少纠缠!

“比就比。”纪明达缓缓看向宝庆,“多谢郡主娘娘垂爱,愿意与我赛球。”

“这样恶心的话还是少说吧!”宝庆真是想吐。

从小就是这样!她满口的“之乎者也”大道理,自诩守礼端方,又真心、真正做到了多少君子之为?

小事不提,只论寻常女子的“终身大事”,明遥妹妹至今保密,不肯说为什么突然换了亲事,可难道她自己就没有猜测吗!

做出夺人亲事这等龌龊之举,还有脸面对旁人说“礼”!

幸好她失心疯了,舍了崔珏不要,自己抢了个无用东西!

纪明达冷笑,忍住了没回嘴。

从来都是如此,宝庆郡主无礼,反还说她守礼是恶心造作!

“与你交好的来的不多,我不占你的便宜。”宝庆指向看台,“你我各为队长,愿意打马球的女子,只按本事公平分配。”

“好啊!”纪明达与她一同向前,“那我更要多谢郡主娘娘垂恩,愿意与我公平相赛了!”

“我何时未与你公平相较过!”宝庆冷嗤,“只要你愿赌服输,就不必再有口舌之争,球场上见真章吧!”

……

秦王等人退场。

第三场马球赛,女子们的球赛,正式开始了。

刘皇后高坐看台,望着宝庆与纪明达一红一青,各带队员,如游龙飞鹰一般奔驰在球场中,人人活泼明烈,神采飞扬。

大公主和秦王妃、二皇子妃也下了场,都在宝庆队里。

而她身边,空着四个位置。

多出的一个,是善华的座位。

善华体弱,又连日旅途劳累,连上午大宴都只坐了半个时辰,便退下去歇息了。

她想尽力让善华与别的孩子一样,能来行宫秋猎散心,不比旁人少什么,哄着带上了她。善华素来娇气,赶路格外辛苦,却体谅她的心,没说过一句劳累。

可善华的身体并不会因离了宫中就瞬时康健。

只要自己愿意、家中准许,女子也可以学骑射,也能下场打马球,但她不能。

满宫孩子,只她不能。

可善华,本来能有和她姊妹嫂子们一样健康的身体。本也可以做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是她与陛下亏欠善华。

这更是先皇后的罪孽!她因生产虚弱早死,便是她遭到了报应!

刘皇后看了几瞬六皇子。

陛下一直在看这个孩子,她略看几眼无妨。

六皇子正和他舅舅齐国侯在一起,笑得高兴呢。

笑吧,笑吧。

她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可高兴的日子。

刘皇后微微一笑,抿了口茶。

……

酉正之前,柴敏回到行宫。

纪明达以一球惜败给宝庆郡主,已回房中更衣。

两个姐姐都不在,纪明德接到柴敏时,便没觉得太过丢脸。

虽然柴敏带回来的猎物不少:鹿、鸡、兔、狐狸,甚至还有一头野猪。

但他至晚才回,人人都能看出来,他显然也想猎熊,偏却没能带回来熊!

二姐姐的丈夫可是杀了虎!还给了二姐姐那般的体面荣光!!

柴敏受了伤。为躲野猪冲撞摔到了右臂,但不算重。

按捺住深深的不甘、不服、不满,纪明德亲手给他上药包扎,还如往日一样柔声夸赞他,宽慰他。

“自从知道三爷要去杀熊,我心里就日夜不安。”她叹道,“今日三爷虽然没能得偿所愿,可我更高兴三爷没遇见危险。幸好是受了轻伤,若有个大事故,三爷可叫我怎么活呢!”

柴敏心中的烦躁略散去些。

“本事不够、没有运道,愿赌服输!没什么可惜的。”他皱眉,“奶奶也别再提了。”

只是,该怎么和父亲与岳父交代。

替他包好伤口,纪明德要去沐浴更衣,以待晚宴。

“奶奶别去了,”柴敏把她拽回床里,“我都不去,你去有什么意思?”

他扯开了纪明德的衣襟。

-

晚宴不在行宫主殿,只在宫门到主殿前的大广场上,席地而坐。

篝火与火把将广场照得如白昼通明。

崔珏与霍元的座次特安排在皇帝近旁,广宜公主和宝庆又把纪明遥按在了崔珏身旁。

霍元本想趁此机会,与小崔大夫谈一谈各自杀虎猎熊的经过。他是真心佩服此人的本事,想要结交。

可他第一次想敬酒递话,小崔大夫正给他夫人倒酒,还叮嘱:“这酒太烈,夫人只吃这一杯便是。”

他夫人问:“那我若非要吃两杯呢?”

小崔大夫便说的是:“我替夫人多吃一杯,好不好?等回家里,夫人再尽兴。”

真让人牙酸!

他第二次寻到机会,才要开口,小崔大夫在给他夫人切肉、蘸料,那个细致,就差直接喂到嘴里了。

终于,又让他瞅见第三个空。

他都把酒杯举起来了,人都要起来了,陛下却比他先起身,笑令在场所有人:

凡有能者,皆要作诗赋以记今日,诗赋上佳者皆有赏赐。

小崔大夫的夫人就给他铺纸、磨墨,静静坐在一旁,望着她的丈夫作诗赋。

霍元本不好多看人家的夫人。

但小崔大夫的耳朵怎么红了。

当着陛下、娘娘和在场这么多人,给媳妇倒酒切肉、温柔小意服侍不脸红,被媳妇多看了一会,就脸红了是吧!

霍元是彻底服了。

不然,他也先娶个媳妇,尝尝这黏糊滋味,再让媳妇去交好纪恭人?

至今二十四岁未娶的霍元,第一次冒出“想成婚”的念头。

但红着耳朵作诗作赋的小崔大夫,还是夺得了陛下的赏赐。第一等的厚赏。

纪恭人一字没写。

女子里得赏赐的,有吏部于尚书的夫人,二公主,于尚书家的一个女儿、两个儿媳,国子监祭酒的夫人,刑部左侍郎的夫人,翰林院王侍读学士的夫人等等快二十位。

排在第十八位的,理国公府的纪宜人,似乎是纪恭人的亲姐姐?

这姐妹俩,好像不太熟。

霍元想起了去年听到的几句流言。

现在,应当不会有人再污蔑造谣,说:纪恭人是勾引了姐姐的未婚夫,才被迫让姐姐退亲,自己得逞,嫁给了新科探花。

但应不是没人疑心,只是真没人敢再说了。

安国公府这事做得忒不地道。

不管换人成亲是为什么,这么大的国公府里,就没有人想过,纪恭人的名声会被如何败坏?

霍元又瞥了一眼小崔大夫。

他夫人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受赏回来呢。

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多好的……小姑娘啊。

霍元忽然又不想成亲了。

……

晚宴席散。

温从阳与纪明达跟随父母回到下处。

已近三更。理国伯兴奋得毫无困意,却催促孩子们早些回房。

两人便听命告退。

今日已不在纪明达容易有孕的日子。

出了长辈的房门,温从阳与她谁也没再看对方一眼,便各自己房中歇下。

但两人都一夜无眠。

温从阳在想遥妹妹。

想遥妹妹眼里的泪光。

纪明达在想……崔珏。

想他猎的虎,想他高举起二妹妹的双手,和……他与二妹妹紧密相依的那一刻。

-

九月十九日,秋猎结束。

次日,御驾回銮。

路上又行四天,九月二十三日下午,御驾入京。

随驾众人皆得赐假一日,在家歇息。

纪明达将御赐之物妥善收起,并未使用。

那日她的诗,只排在第十八,已让舅舅欣喜万分。但她本以为,名次会更高些。不过,旁人的确作得比她好。

是她俗事缠身,太久没作,退步了吗?

但即便她作得更好,夺了女子中的魁首,崔珏应也只会看着不通文墨的二妹妹,替她倒酒、给她切肉。

真是可笑。

马球也输给了宝庆郡主。

愿赌服输。

仔细想想,那虎是被一枪封喉。若真是他人的手笔,那些禁卫怎么会舍得将此等尊荣名声让给旁人!

真是崔珏杀的虎。

崔珏,真的有如此本事。

已经过去了整整八日,纪明达却还是在不断回想那天。

怎么会。

怎么可能。

竟然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奶奶?”王嬷嬷进来。

见奶奶手边无事,她便笑回道:“奶奶离京之前,叫我盯着些孟淑人的三妹子,可我看了这半个月,还真是没什么事。再过五天,九月二十八,就是婚期了。”

是还有这回事。

孟淑人的三妹妹,究竟在她梦里,与崔珏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