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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公得意抱住了温夫人,轻声细语安抚她。

温夫人假意承受他的虚情,开始思量明达和明远怎么办。

明达才十九岁,腹中的孩子才四个月。

明远是去不成崔家了,或许能去张家念书借住,继续躲着徐婉。

这丫头着实有些心计手段,便没有老太太在后推手,也让人不得不防。

但老爷被禁足,不知是否连她和孩子们也不得出入。

若明远出不去,又该怎么躲徐婉?

……

柴府。

突然被婆母叫来,告知了理国公府夺爵、待罪,温舅舅下狱,连安国公府都被禁足一年,纪明德足在椅子上愣了一刻钟。

缓过神,她发现自己手在抖、脚也在抖。

她知道二姐姐气量狭小、斤斤计较,一直没忘了她们姨娘的事,还恨着她……可竟是如此深恨吗!

那可是对她不错的外祖家,又只是买来她姨娘的人家,她都能下这样的狠手。若将来再得机会,二姐姐又会把她怎么样!!

二姐姐杀了姨娘,是不是,也早想杀了她??

婆母面前,纪明德不敢过于惊慌。

柴家不知道她姨娘的事。她太过惧怕,会让婆母起疑心。

“我想……回去看看。”她扶住丫头起身,“或许晚些回来。”

她这是怕,怕一同遭罪的怕,怕也受报复的怕,可不是担忧。

朱夫人藏住心中鄙夷。

“去罢,看看你爹娘。我不便过去,你替家里也问候一声。”她柔声说,“幸好只是禁足一年,不算伤筋动骨。刁奴受了惩治,也就罢了。只要人在、家在,有什么坎儿是过不来的?”

纪明德隐隐察觉,婆母的话似乎带着讽刺。

但她没精神细想,匆忙告退出去,到底没直接出门,先回了自己房中更衣梳妆。

大姐姐……婆家败落了。

丫鬟向她发髻里簪起红珊瑚金钗时,她忽然想到纪明达。

她不禁笑了一声。

梳头的两个丫鬟突地心头发寒。

纪明德没发现丫头们的神色变化。

她越想,越觉心中得意,更觉好笑。

大姐姐一生好强,事事都要做到最好,不肯落于人后,不但在京里才名出众,去年在秋猎出尽了风头——只她一个文武两全还皆为顶尖的年轻女子;在家内,也是长辈们最疼的女孩儿,想嫁谁就能嫁谁。

崔家那样的好亲事,她说一声不要,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竟都许了。

二姐姐将要和温表哥定亲,她说一声想嫁,太太就直接给换了去。

与她一比,二姐姐受的那点疼爱,简直不算什么!

可再是好强、再是出众、再是嫁了最想嫁的人,又怎么样?

理国公府一败,她上哪再去做国公府风光的大奶奶?便是和离回家,再嫁的人更比不上初嫁的人家。说不定,还没有她这柴家好!

梳妆结束,纪明德心情已是大好。

“今日只怕我回来得晚,”她侧过身,摸了摸其蓁的脸,“等三爷回家,你——好生伺候。”

舅舅家没了,父亲又遭禁足,也是时候给柴敏些甜头了。

其蓁跪在了姑娘面前。

“我——”她不愿意,“姑娘,我——”

“怎么?”纪明德笑问,“有福气伺候爷们,你还不愿意?还怕我亏待你?你又知道,我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三爷也早喜欢上你了,我成全你们。还是你有什么顾虑?说来我听听?”

这丫头不情愿才好。

柴敏最喜欢女人为他上心。其蓁空有姿色,却不喜欢他,过了新鲜劲儿,柴敏早晚会腻。有这个人放在房里,也显她贤惠。其蓁又没根基,是外头买来的,更不怕养大了心,反来对付她,正是两全其美。

其蓁……不敢有顾虑。

她磕头,右眼掉下一滴泪,低声说:“多谢奶奶恩典。”

纪明德满意出门。

其蓁呆坐在地。

不一时,有人将她拽了起来。

“呦!”桃夭难掩酸意,“有了这么大的福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洗澡换身鲜亮衣服,等三爷回来?”

“福气?”其蓁苦笑,“我倒宁愿,没这福气。”

桃夭盯了她一会。

“你……真不喜欢?”她把其蓁拽到自己房里,“不是矫情的?”

“我知道你喜欢三爷!”烦闷、憋屈、委屈一齐挤在心间,其蓁索性撕开脸面,“你若愿意,这福气给你好不好?等三爷回来,就你伺候!”

两人又互相看了片时。

“你这话,不是玩笑?”桃夭抿唇。

“只要、只要能瞒过奶奶……”其蓁心里有什么在动。

“奶奶不在家,还能看见是谁伺候的三爷吗?”桃夭把手一拍,“只要三爷也不说漏嘴——”

“还有!”其蓁忙说,“奶奶还没孩子,伺候了三爷,必要吃药的!”

“叫我娘看着‘你’吃药不就行了?”桃夭也有主意!

“那常嬷嬷愿意你做三爷的人吗?”其蓁忙问。

“我娘疼我,只要我高兴,她有什么不愿意的?”桃夭便笑,“走,咱们快去找我娘说,怎么让这法子万无一失才好!”

-

崔宅。

送沈相清两人下车,纪明遥并未回家。

她独自去拜望了邹太医。

皇后决心推广产钳,不但在太医院、宫中尚食局和民间培养产婆熟练使用,去年年末,还定下邹太医、王吏目、于吏目、张吏目四人,分别到江南、中原、南疆和西陲教导当地产婆。

元宵假期之后,正月二十一日,便是四位女官赴任之日。

邹太医正在家中收拾行李、打理家事、叮嘱儿女。

听得纪淑人竟亲自上门,她忙弃了手中的事,赶着到门外来接。

“有什么吩咐,淑人叫姑娘们来就是了,怎么劳动亲自过来!”她忙扶住淑人的手,玩笑说,“我这家里的地,这辈子都不再擦了!”

不是淑人一念选中了她们五个一起做事,她们哪儿来的今天做官的日子?她们没告诉淑人,都在庙里给淑人点着长明灯呢!

各庙里替淑人点灯、上供的人也多了,真是数也数不清。淑人不收礼,更不爱看众人破费,众人都只好悄悄的,也不敢花太多钱,反损了淑人的功德,只当是个心意。

左右供奉的人多。一人有些心意,全聚起来,那也是成千上万!

“是我有事想求你,才第一次扰上你家来。”纪明遥有些赧然,“真是不该。”

“淑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邹太医叹气,“您有事能想着我,那就是我的福分!”

她便将纪淑人请到内室,喝令家里人都不许打扰。

“这事只怕你还不知,”纪明遥并不啰嗦,“我先从头讲给你。”

她用简洁的语言叙述了理国公府强买民女一事。

邹太医听得愣了半天。

纪淑人说得简单,可她自己一想,就觉得心疼起来。

原来,淑人竟这么不容易。

这高门大户家里,有那么多银钱,行事的手段也太下作!!

邹太医忍不住骂:“作孽的畜生!这不得好死的王八蛋!合该他下狱吃尿喝屎!怎不叫他遭这些罪?”

这气一时消不下去,她又想宽慰淑人。

只是关系不算太近,她也不知该从哪里宽慰起,便只好忙问:“不知淑人说的,能用上我的,是什么事?”

“我娘的二弟、三弟费尽周折来京寻找,她大哥却还在扬州安享富贵,没人知道他曾用亲妹妹换了三千两银子,还从此用亲妹妹的卖身钱安心过上了好日子,成家生子,做了老爷,还要嫁女给乡绅,只把受苦的妹妹全忘在脑后。”纪明遥平和说道,“这可不行。”

邹太医不由站了起来。

“邹太医。”纪明遥也起身。

握住她的双手,她恳求:“我想请你和护卫们到江南之后,将这桩事连同我的态度一起,多多提起,别叫人以为,沈家的长子、沈老爷、沈掌柜……真是个全然的可怜人。”

沈家就想这么清清白白、安乐快活地在扬州过下去?

她不允许。

她不会直接报复。她甚至没去找当地布政、按察、知府等各级官员来广传此事,只命自家人南下,又请了邹太医。但沈家也休想再隐瞒事实。

他们更别想借上“纪淑人”和崔家的名声权势再得好处。

是非,自会有人评说。

邹青领命,郑重允诺:“我必不辜负了淑人的信重!”

-

理国公府。

禁军关押的动作不算粗暴,何夫人与温从阳也没挣扎,都没受伤。

何夫人死不肯离了儿子,两人便被关在一处。

她呜呜咽咽地哭。哭自己命苦,哭孩子们的将来,哭下狱的丈夫,哭他竟和婆母小姑子都瞒着她,做下这样没王法没天理的事!

现在,小姑子还是安国公夫人,儿媳妇回了娘家,也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奶奶,凭什么只有温家倒了霉!

小姑子自己硬要嫁安国公,自己斗不过安国公的爱妾,就只找娘家给她买人,也只害苦了娘家!

“她怎没叫你姑父磋磨死?”何夫人小声骂道,“或是她叫姚氏害死,也就没人告了,好过咱们在这受苦!”

边骂,她边瞥了一眼儿子。

温从阳没有反应。

何夫人也不敢多问儿子,又骂:“还有你父亲的好外甥女!若不是她嫁进来,换了纪淑人,只怕要告……也没那么容易。”

这话太丧良心。

可她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温从阳双手一撑。

他缓慢曲起腿,转动目光。

“从阳、从阳!”何夫人忙握住他,“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