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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差一刻九时。

孙韶霜匆匆从办公室出来,沿着IDC辟出的楼层走了一圈,实时数据传输,300至999BIT,正常;画质,800X480,传输正常;从这里联结交通、公安检查、旅游景点、执法单位的监控自成一个单元体系,是在原数据中心模块中辟出来的,经过省厅派驻的十数位技术力量彻夜不眠的奋战,在不到一周内,初具规模了。

看完这一切,她叫着助理周宜龙匆匆下楼,周宜龙边走边汇报着:“昨天长安气温达到了38度,一般这种天气市区的发案率会骤减,而景区的发案率会攀升,截止到昨天零点统计时段,当天发案192起,及时处置144起,过半了,主要原因在于咱们试用的新系统告警及时,据基层反扒队员和巡逻同志们的反映,非常快,也非常及时,给他们省下了大量时间。”

反应并不强烈,周宜龙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孙教授讲了,似乎效果越明显,孙教授反应反而越冷淡一样,快到门口时他鼓着勇气问着:“孙教授,是不是我们哪儿做的不到位?”

“都到位。”

“都到位?我怎么觉得您忧心重重的。”

“都到位,意味着都不到位。制订的措施里,如果你找不到明显的缺陷,那这个方法或者措施,可能本身就是一个缺陷。”

“我……好像没听懂。”

“那是因为你的思维还停留在警务的范畴,如果从犯罪的角度看,其实这个立体防范的措施是有很多缺陷的。”

周宜龙跟着,没理清头绪却也不敢多问了,孙韶霜是横垮了学术和实战两个领域的前辈,从事了一辈子公共安全以及犯罪行为、心理学的研究,如果她看出问题,那应该是有大问题了。

出了门,换话题,周宜龙轻声问道:“咱们还在测试阶段,今天是接哪位?”

“厉闯,杨立诚两位。”孙韶霜抬腕看看表,准九时,两位准时来了,她下台阶迎接去了。

孙教授的行为也让周宜龙不太理解,这位教授对于总队长、局长、处长等等诸位来访都不怎么上心,偏偏这些天和各大队的大队长指导员混得熟稔,这不,说说笑笑的,像一家人一样,径直往楼里走,周宜龙识趣地跟在背后,用心地听着他们的交谈。

“孙教授,系统升级后,对我们的效率提高太明显了,我们的快速反应范围扩大的一倍。”厉闯大队长赞道,指导员道着:“还是高科技的厉害,只要贼娃子一来,我们的手机就告警,那系统真是牛了,不管他们怎么化妆,只要脸型他变不了,就逃不过去。”

“程序认得是脸型轮廓线,化妆可骗不了电脑,看来总还是有效果的。”孙韶霜欣慰了一句。

厉闯笑道:“不是有效果,是效果太明显了,昨天连着抓了仨化妆的惯偷,我们当时都没认出来。”

“还有个女的,扮孕妇,专给扒手换手,不是系统自动锁定,我们眼睛差点都漏了。”杨立诚道。

“呵呵……别光说好话,发现问题了吗?现在在测试阶段,要尽一切可能对投入使用的系统进行查遗补漏。”孙韶霜道。

这个就把两位难住了,厉闯大队长笑道:“这个我就外行了,还真没发现。”

“对,得好好培训培训,我们这水平,顶多勉强能用就不错了。”杨立诚谦虚道。

“那叮嘱给你们队员的电脑操作员,有宕机、内存溢出、传输故障等问题,一定及时和数据处理中心联系。”孙韶霜道。

两人齐齐应声,进了孙教授的办公室,周宜龙忙着给两人倒茶,而两位却是惊讶地互视了一眼,这里不像想像中一位警务大员的办公室,倒像一个办案组,两面墙几乎都作成案件板了,几乎是近十年的出名扒手,都被孙教授贴到墙上了。

“一会儿再看,交待你们的事办得怎么样?说说。”孙韶霜提醒着。

是那日监控被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事,杨立诚带着优盘递给孙韶霜,孙韶霜插进电脑放着,找到了几帧画面,定格一个猥琐的大胡子脸部,而这个脸部,孙韶霜输入系统后,却不在信息库里。

“他叫陈俊,34岁,我们在高堡排查了两天,那儿的楼层都是些文化和高科技小公司,找出来的失窃案子有六桩,当然,不一定是全部,六桩丢了四部手机,两个钱包,五男一女。根据失主的叙述,有人说是失窃前碰到了个发广告的,有人说是在看一个人发疯乱嚷,可能是那时候丢的……我们根据这个情况反查监控被掐前,往这里走的四个方向来人来车,很奇怪的是没找到上名单的惯偷,这个人因为相貌特征太明显,让我们捋出来了。”杨立诚道。

“没有扒窃案底?”孙韶霜纳闷了,捉鳖逮回只乌龟,岔在哪里?

她细细一瞄此人简历,好奇更甚了,显示是长安民族大学毕业,有过推销保险的从业经历,有过信用卡逾期的履历、有过一次嫖娼被扫的履历,再就没有什么了。社保、纳税、就业似乎都是空白。

于是问题就来了,孙韶霜瞠然道着:“不能大学毕业生,也沦落到扒手吧?”

“倒也不是没可能,我们抓获的扒窃嫌疑人里,不缺高学历的。”厉闯道。

周宜龙笑了,孙韶霜笑着问着:“你们二位怎么看这事?”

“我们讨论过了,这应该是设局。”杨立诚道。

“怎么讲?”孙韶霜好奇问。

“你来说,你对这行了解。”杨指导员把说话的机会留给大队长了。

厉闯比划着描绘着,就像公交车上车扒窃,有人负责挤,有人负责传手,一挤一乱,给下手的创造机会。两人讨论的结果是,这个陈俊是个饵,吸引别人注意力的饵,据失主描述,他又是发疯又是乱嚷,当时聚集了好多人看热闹……恰恰看热闹,就是他同伙扒手最好的下手机会。

“能设局,能掌控的扒手团伙,就要比只会下手、传手,急了撒腿跑的要高一个层次了。”

厉闯如是总结道,孙韶霜随即问着:“这种人和传说中的大表姑、小佛爷相比,是什么水平?如果传奇真的存在的话。”

“应该比不上,到那个层次就不需要设局了,设局是因为对技术没有自信,真要有在机场无声无息扒走名表的水平,是不屑于设局的。”厉闯道。

“应该是这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扒手行当,肯定会有这种冒尖的。”孙韶霜自言自语道,她下意识地起身,踱了几步,站在了案件板前,案底雄厚的上榜扒手按作案次数的案值排列,而最顶层的像是预留了位置,名字的位置都是问号。

离那个层次还有很远的距离,厉闯知情达意地提醒道:“我们正在排查羁押人员,不过众说纷纭的实在不好判断,小佛爷的传说居多,有人说他蹲大狱了,有人说他赚到钱金盆洗手了,也有人说他出国了,实在不好判断,倒是您排的这几个大致能确定,烟灰史秀峰、窑叔张军、剃刀马二军、桥爷古风城、菩萨薛兰英,除烟灰出道晚还在混,窑叔已经销声匿迹,剃刀被人砸手断指早废了,当年很出名的桥爷蹲了几年大狱,现在半身不遂了,至于绰号菩萨的这位女贼,现在还在服刑……”

厉闯如数家珍地数着这些人的去处,倒把孙韶霜惊讶了,基础工作做到这份上,怨不得徐佑正总队长首推的是纺织城反扒大队,她赞许的道着:“基础工作做得不错,说到这里,我还真想征询两位,嗯……”

犹豫间,似乎被什么难住了,杨立诚小心翼翼问着:“孙教授,您在找什么线索?都是些旧人旧事了。”

“传承。”孙韶霜道,她搜出来的这个词瞬间觉得准确无比,直道着:“对,传承,既然是个江湖,那就应该有它的传承,如果能搞清楚它的脉络,那我们将来就事半功倍了。”

“这个……”厉闯为难了,不确定地道着:“收徒的事也有,但扒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活计,即便有传承,也是一个很闭环的小圈子,我们很难看到其中的究竟,而且恰恰是一些有些门道的老扒手,他们下手更是匪夷所思,比如您排到第六位的剃刀,也是一个出名的扒手,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被他的同伙们砸手断指,两只手废了八根指头。”

“这么……黑?难道……”周宜龙吓了一跳。

杨立诚知道他奇怪什么,解释道着:“不会报案的,江湖事,江湖了,你要想通过警察解决,会成了公敌的。”

“这个先放放,我现在的想法是这个样子,请教一下你们两位专业人士。首先第一层,爷、叔、姑之类的老扒手,是这个江湖的金字塔尖层。”孙韶霜在白板上画着,往下,又写一层道着:“往下是中间层,大大小小的团伙头目,这个中间层至关重要,向下连结形形色色的扒手,横向又连结四通八达的销赃渠道,抛开上层不谈,那怕这些身怀绝技的高手我们抓不到也问题不大,危害最大的应该是中间层,你们看呢?”

厉闯和杨立诚想想,微微点头,杨立诚若有所思道着:“对,相当于执行层面,底层的扒手我们抓了放放了抓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个大大小小的头目,可以很快速的招蓦培养出新手来。”

“可惜我们现在只能接触最底层,对于类似犯罪的量刑很轻,而这些惯教唆别人,自己不犯事的,还真不好抓。”厉闯道,他指指办公桌上道:“就比陈俊这号有点学历,有点经验的,就即便我们的监控拍下他在现场,可他根本不去作案,我们又能怎么样?”

对,问题的症结就在这儿,作案的不是主犯,当主犯的只教唆,不犯案。恰恰这又是所有犯罪里几乎最轻的治安拘留、罚款一类的处罚,就有再多的警力也不可能经得起多如牛毛的小案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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