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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想不起来了?”贝琳问。

“啊,太久了,有些年头了,我开家电维修门市部时候他就搁街上混,都七八年,还在街上混。”郭立柱道,看来他也讲不清布狄的出身。

“我问句题外话,这个布狄是姓布名狄么?”贝琳问。

“好像是吧,他说他是少数民族,犯事还从轻处理……哎我真不知道,这行其实我们就认个脸熟,不打探姓名的,这是规矩,你要真知道对方的姓名籍贯和住处,他一准不跟你交易了。”郭立柱道,干坏事的谁能不长点心?普通人还知道远嫖近赌呢。

“他以前跟谁混?”贝琳又问。

“不知道。”

“他以前卖给你什么东西了?”贝琳再问。

“没……没有,就这一回……”

“是吗?认识七八年,就交易过一回?”贝琳挑着刺问。

“这……真是一回,我再想想……”

郭立柱脸煞白了,不过却交待不下去了,被抓的赃物太多,连那些都还没说清呢,再多交待点,那罪得加到多重啊?可就说一回又说服不了警察,可能更难的是,你交待的东西再去寻根刨底,怎么可能说得清?

又一次僵持住了,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窗外的同事在打招呼,两人收起了笔录,贝琳又审视了一眼对面年届三旬的收赃嫌疑人,很郑重地道:“郭立柱,你有家有口,老婆孩子都在家等着呢,和那些居无定所的扒手不一样,再好好想想,包庇和隐瞒只会加重你的罪行。”

简单一句,郭立柱长叹一声,痛不欲生地用铐着的两手掩着前额。

这个表情让周宜龙多看了眼,出门时,他轻声问着贝琳道:“他和扒手不一样,似乎有悔罪表现。”

“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了?”贝琳随口问。

“一提老婆一提家,瞧把他难受的。”周宜龙道。

“错,这不是悔罪,而是犯的事太多,没法交待,要就那么几桩,早都撂了,你想想,要交待以前一桩,那就得说出谁卖给他的赃物、赃物的去向在哪儿,看这样他干了有七八年了吧?你觉得这样的事会有多少?”贝琳问。

对啊,这可是天文数字,周宜龙的脸上也瞬间出现了难色,像这样的笔记本、手机、手表等等赃物,转手这么快,要一一去找下落,那就不是嫌疑人脱层皮的事了,办案的警察被整脱几层皮还差不多。

是孙教授和徐总队长谈完了,总队同事安排了句,两人匆匆往外走,这案子办得步步艰难,普通的案子是抓一个挖一窝,这种销赃倒好,明知道有好多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挖,而且又怕大张旗鼓惊走了这些居无定所的毛贼,到那时,一件简单的小案,都可能给你悬上一年半载解决不了。

匆匆奔向总队大院停车位置,孙教授正给徐总队长开着车门,徐佑正谦让着,众人上车,徐佑正随口问着:“小姑娘,感觉怎么样?我猜你一定没有想过这么困难吧?”

“还真是。”贝琳诧异回头,和徐总队长汇报道:“郭立柱和陈双龙都有顾忌,此次起获的赃物较多,这是抵赖不了了,交待的语焉不详,涉及到人除了布狄,其他人还都没确定,不过我想如果时间充足,应该难不住各大队的同志,但要牵涉其他案子,恐怕他们就未必敢开口了。”

赃物这么多都够喝一壶了,搁谁也不敢再往自己身上加罪啊。

立功?很难啊,想立功就意味着还要交待自己更多的罪行,嫌疑人也不傻嘛。

“这个正常,不要追得太紧,审这么个收赃贩贩老手,没个把月你根本下不来,辛苦了啊小贝。”孙教授道,那口气似乎并不急于扩大战果。

此时的徐总队长已经端起了严肃的态度,他沉吟道着:“你们是以常理度之,有没有想过,在长安这个反常理的环境里,不交待可能还会有其他深层次的原因。”

“还有?”贝琳好奇问。

“当然有,从偷的层面讲,下手的、换手的、接手的、擦手的他们分工明确,是不同的人在负责,类似于单线联系,特殊是卖赃嫌疑人,就是‘擦手’这一种,在每个团伙里的位置都很高,他们未必会偷,但却在分赃时要拿大头,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卖赃的渠道他们知道,甚至渠道就是他们找的。”徐佑正道。

“比如布狄团伙里那个绰号导演的陈俊,就是这种角色?”周宜龙问,那是位最不像贼的贼。

“对,长安这里的扒窃团伙很特殊,我们曾经抓到一个销赃嫌疑人,他是国企单位的一个员工,他交往了七八个扒手,偷的东西都通过他出手,直到人赃俱获我们都不敢相信。犯罪本身就是挑战正常人想像极限的事,越觉得不可能,越会是真相。”徐佑正道。

贝琳美目眨着,思忖回道:“您意思是说,这是条利益链,郭立柱、陈双龙只是链上的一环,他们根本不敢说。”

“聪明。”徐佑正赞了个,看看孙韶霜,像是在嘉许孙教授挑人的眼光,他解释道着:“这和野生动物偷猎打而不绝道理相同,需求倒逼着供应,需求越大,铤而走险的人就越多,微商、网络电商、二手市场一直以来就很青睐价廉物美的电子产品,近千万人口的市场有多大我不敢猜测,不过消化点贼赃,应该不是大问题。”徐佑正道。

“这并不特殊,各地的情况都类似。”贝琳道。

“你忽略了一个细节,那个家电服务点,是个藏赃点,而不是销赃点,销赃点不会放那么多赃物的,犯罪都讲成本,销赃点的风险要比藏赃点大的多,万一被抄可就折老本了……我们昨天的运气太好了,端了一窝藏赃点,但是,郭立柱和陈双龙身上和家里,并没有找到大额资金往来的证据,相反的是,郭立柱有家电维修的资格证,维修点电脑里起获了大量解码软件,而且据我们查证,他们俩人的手机里,并没有存储和布狄通话的记录,那这俩和布狄、平三戈一伙是怎么接上头的呢?”徐佑正道。

“坏了,打草惊蛇了。”贝琳郁闷地道,怨不得交待不出来,恐怕是当马仔的,根本不敢交待,而且很可能根本交待不清那么多赃物的来源。

“郭立柱和陈双龙是藏赃人,不是销赃人,应该是被人唆使的。”孙教授道,她有点歉意地看了徐总队长一眼,有点懊悔忽视这位总队长的意见了。

“你们为此所做的努力,我打心眼里佩服,而且也很惭愧,不过有些话,那怕是拖后腿、长他人志气的话,我也得说出来,我们的执法要求越来越严,人性化的程度也越来越高,带来的直接问题就是:犯罪的门槛降低,升级更快,特别是小案小罪上表现得尤为突出……长安的扒窃案高发和这里的经济、历史、社会条件是密不可分的,江湖这个词我们警务人员不愿提及,但在这里不得不提及,历史悠久留下的有精华也有糟粕,宗族势力、大姓、亲缘、还有这里自古崇尚豪侠之风的习俗,都可能成为我执法上的绊脚石,那个江湖里纷争本来就很严重,桥爷古风城,在入狱偏瘫之前,被人敲手断指了;马剃刀下场和他差不多,双手被人打残了,到现在为止,连他们自己都不吭声,仇人是谁。在和这个扒手的较量中,每年我们受伤的反扒队员总有十几二十几例,最严重的也终身致残了。”徐佑正总队长道,那个江湖远比想像中险恶。

贝琳听得耸然动容了,她有点不明白徐总队长说得这么丧气所为何来,她看向孙教授时,孙韶霜无奈道了句:“我和徐总队长刚刚谈过,总队的意见我们要充分尊重,该把‘斩手’计划交给徐总队长了。”

“斩首?”周宜龙好奇问,抓个贼而已,未必口气太大了。

“是斩手,左右手的手,贼是第三只手。”贝琳解释道,她看了徐总队长一眼,坐正提醒周宜龙道着:“去纬南路火炬大厦,我们的落脚点在那儿。”

“啊?哦。”周宜龙闻言,嗯了两声,调到了导航,拐方向了。

是遵照省厅安排,提前进入长安市的一个工作小组,这个事瞒得很紧,直到刚才孙韶霜请示梁厅以后才准备正式向徐佑正陈明,此时徐佑正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没想到身旁这位貌似慈详的女教授,行事如此诡异老辣,暗里进行的外围调查居然提前数月就开始了。

一直以来,孙韶霜智珠在握,每每突出奇招的行径在此时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撒出去的特勤已经成功混进扒手团伙,一直在源源不断地给专案组提供最直观的信息。让徐佑正既担心又佩服的是,像这样的特勤,居然还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