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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依然是叙旧。

因为昨天被宋锦打扰破坏,虞氏得了程砺锋的话,今天就跟云程说了点前尘往事。

比如程蕙兰以前确实跟宋锦关系不错,因为宋锦柔柔弱弱,长得清秀个子娇小,说话声音也低,在宋家没爹爹看护,活得小心翼翼。

两人相处起来,程蕙兰更像姐姐,对宋锦很照顾。

经常送茶送首饰是真,程蕙兰看得出宋锦对自己的羡慕,所以她买了什么,都会给宋锦添置一份。

兽头镯是程砺锋送给程蕙兰的生辰礼,她说门口的大狮子威风。

宋锦说她也想要,说大狮子很有安全感,她自己在家里就不会怕。

程砺锋说可以换别的兽形,当时没同意打一样的。

程蕙兰自己找了匠人,打了一样的狮子头,上面的花纹跟内环刻字做了修改,是一对姐妹镯。

虞氏说:“她后来就靠这些东西模仿,那些都是你娘佩戴过样式的,东西在她闺房还有保留。全府悲痛时,当她受刺激过度,最初忍了。你大舅舅性子直,训过她,她当时拔簪子在手上扎了几个血洞,说她要以死谢罪。”

闹成这样,府里谁还管她。

不管她,她就越发过分。

高门贵女说亲都早,不定下也提前相看。

当时程家看中的是新科状元,他现在还在当程太师的学生,年到三十才娶亲。

宋锦那时想嫁,说她要完成表妹的遗愿。

遗愿这话就太难听了。

她这心思也藏不住。

程太师头一次对她发了火。

但这话不是当着程太师的面说的,是给程砺锋说的。

程砺锋又才训过她,那时她手臂上的血窟窿都在,她硬要说是被冤枉的,跪地磕头也狠得下心,没两下脑袋就磕破了。

对自己这么狠,半点看不出以前的柔弱样,程太师见了她,又何尝不心生怀疑?

但宋锦也有好的时候,也会说些怀念爹爹的话。

她的才情在同辈姑娘里算好的,程太师两个闺女都比不上她。

宋锦说她爹喜欢读书,她也要读。

这就是戳了程太师痛处。

今天这番话,是让云程安心。

家里对宋锦是有不满与怀疑的,只是没有实质证据,宋锦又会发疯,程太师顾及弟弟面子,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真有证据是她,程太师也不会原谅她。

虞氏拍拍云程手背,“孝服已经做好了,你待会儿顺便拿回兰园,跟存山都试试,另外入墓那天,存银就不跟去了,我会让玉香跟着。”

云程应下。

另一边,叶存山被叫到了程太师书房。

昨天没考他,今天就考得多。

除却文章经义,还有时事讨论,政策相关。

后两类很敏感,脱离书本后,就考验学生本人的处事能力。

同样,也很能暴露本心。

特别是叶存山这类才刚考上生员,未在府学深入学习的人,他还不懂套路。

叶存山敏锐,察觉到了太师对他是有点不喜的,稍稍想想,就知道是回家当天,问他以后日子怎么过,怎么打算时,他说话太直接,给人落了差印象。

这点无法改,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直说,所以沉沉心,就专心应对今天的考验。

他文风平实质朴,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杜先生说这是他最大的优势。

叶存山答话也是这个风格,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要他随便说说,他也仔细思考过。

答案不说绝佳,但也不算中庸,因为都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也没以一己私利优先考虑自己。

其中还有一个问题,是问他对生员举人名下田地免税挂靠怎么看。

叶存山自己出身山村,家里是有地的。

村里出的学子多,他们整个村的地税都能不用交。

现在是出了他一个。

怎么看,当然是如实说。

他管不了别人,就管自己。

朝廷给学生的优待,不能拿来徇私。

都这样干,谁还交税。

税收少了,国库也会空,短期看着没事,长久以往,不利发展。

也应了程砺锋那句,只有做生意时显奸诈,其他方面除却宽和敦厚,还有点理想化。

程太师最后问他两个问题,一是他昨日为什么敢大胆直言,二是他为什么会来参加科举。

“文瑞说你们村里没几个读书人。”

家里供得苦哈哈,叶存山之前跟族兄弟一起识字,也没表现出特别好学的样子,后来突然奋进,怎么都不像是村里人说的那种,因为简单识几个字,都能轻轻松松拿月钱,所以有了动力。

第一个问题,叶存山回答很快,“面子比不过日子,我不觉得想让家人过好日子是什么丢人事。”

挣钱的事,也不丢人。

第二个问题,叶存山再没说家里那套说辞,讲了云程都不知道的一件往事。

那是他出门走商吃过的最大的亏。

在石泽县,一个小小童生都能鼻孔朝天。

秀才更加傲气,出个举人老爷,简直比县老爷还腰板硬。

陆瑛才过去,就能被人抢玉佩,差点走不了。

叶存山能讨着什么好?

石泽县的人也会看菜下碟。一般是挑那种看着阔气又没经验,态度还谦卑的人,觉得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

另一类则挑货品少人穷的小商人,恰好商品入了眼,他们会找由头“买”,给几个铜板就打发,觉得小商人闹不大。

他吃不下这个亏,跟人起冲突后,几个铜板都没有,还要反被讹诈。

说谁谁谁被他打伤,说要去医馆验伤,要去县衙见县老爷。

若在蔚县,叶存山是不怕的,县老爷又不眼瞎。

但在石泽县,他看周围百姓都是一副同情可怜又带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哪里不懂?这真见了县老爷,他还能吃个更大的亏。

所以他忍了。

货品不能请人帮忙,他一箱一箱的送到别人家。

一口凉水喝不着,一枚铜板没有,还要他留下身上银子。

留下了,还要他道谢。

谢他们“既往不咎”,“饶他一命”。

叶存山当时就很不能理解,静河村也是氏族村落,可没有这么横,就因为多了几个书生?

叶延也读书,当时也是童生啊。

这问题没有答案,只能他自己再往上摸索。

后来真考了,他才感觉到了变化。

没别的。

就因为人家是书生,因为书生可以继续考。

指不定哪一年,他就入朝为官,鱼跃龙门了。

程太师问:“你就那么答应给人搬东西还道谢了?”

叶存山点头,“是。”

斗不过地头蛇。

但他后来烧了那批货,这个就不用给程太师说了,免得又对他减印象分。

他只想烧货,不想殃及无辜,在附近停留久。

他样貌又显眼,当天夜里沿河游了好远的路,才上了兄弟的船。

他还能记得,当时在水里潜游时,能听见石泽县码头传来的骂骂咧咧,现在想起还有几分快意。

程太师没再问其他,要他安心读书去。

“府城那边也有我的学生,到时你带封信回去。”

这话,也是接纳叶存山了。

他松了口气。

午后时间过得快,哥嫂都在府里忙,存银补完觉后,就自己在院子石桌上趴着想事情。

玉香当他无聊,过来一问,才知道存银是要给陆瑛准备回礼。

“你小孩儿,还挺客气。”

存银说这样有来有往,关系才长久。

“只拿不出,要说我没规矩。”

所以人缘好,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来时没带东西,存银还没有去过裁缝铺子,手里布料针线都没有,想绣桃花符,都没法绣。

玉香叫他等等,不一会儿就给他把东西送来了。

存银由衷感叹:“大户人家真好啊……”

今天陆瑛没来,程文杰下午溜溜达达过来,说来给云程帮忙,结果云程被他娘叫去叙话,他来时,里头只有一个存银。

程文杰就不想进去,在外头犹豫了会儿,他决定出去找陆瑛玩儿,要玉香跟云程说:“我来找他了,是他不在,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

大下午的,程文杰往外跑一趟,就为了给陆瑛看手相。

手相看完,只有四字“命里欠揍”,被陆瑛揪着打了屁股。

回来时他谁也没说,看云程夫夫俩都在兰园,还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云程现在画不画游园图。

云程看他满头大汗,让他先歇歇,“你下午出去了?”

程文杰说无聊,出去转转,绝口不提他自己送上门被人打屁股的事。

云程跟叶存山才试完孝服。

程太师对迁坟的事很重视,孝服不是外面披麻,裹层布就好,而是里外一套新,发带跟鞋子都有做。

云程的还好,是按照一般哥儿的体型来。他比较瘦,上身衣服略大,现在天热,他想穿宽松点的,稍稍收收肩线,就差不多。

叶存山的就偏小。

程家男人身材高挑,都不是魁梧型,这衣服按照普通成衣来,肩膀紧、袖子短。

云程不想麻烦家里,就想自己改。

程文杰来时,他便没在画画。

程文杰说他太客气,“你吩咐一声,都有人做,干嘛要自己来?”

他要玉香去把裁缝请来,“快些,都要到日子了,今天量个尺寸,赶赶工,明天能送来。”

云程说他跟小大人似得。

程文杰不自觉挺腰,意有所指道:“毕竟我是大孩子。”

大孩子的心事重,一点小事记到现在。

存银冲他比了个羞羞脸。

程文杰看他在绣花,猜着是给表哥的,要存银别绣了,“表哥不喜欢这些娘叽叽的东西。”

结果存银更开心了,“那我这不是就是独一份儿!”

程文杰被他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石桌就这么点大,云程的画卷大,就坐不下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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