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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枝是早年伺候过程蕙兰的丫鬟,现在在府里也是老资历,已经能教小丫鬟了。

再要她伺候人,做些粗使活,她干不来,也显苛待,但过去帮忙料理家务还是可以的。

有人盯着,云程能从牙行请人试工,一个不行就再换。

虞氏说她问过平枝,“她愿意过去,我再隔两天,让程哥儿他们缓缓,大富翁地图开始在京都售卖后,我就带平枝过去见见程哥儿。”

程砺锋点点头,要她到时先从账面支些银子出来,“就从爹的份额里扣吧,我估计他也吃不下饭了。”

都决定做了,虞氏就站他这边,答应得爽快。

“我知道。”

今晚有许多人注定无眠,除却收到信件的三位大人,还有被送回宋家的宋锦。

她在太师府得脸,程蕙兰失踪后,她状态反复,越到后头越怪异,宋家人私下都说她疯了,但因早年程家查过,所以他们都以为宋锦是悲痛过度,受了刺激。

今天被送回来,太师府没有给原因,却说以后不会跟宋锦来往,再也不会允许她踏进太师府。

这话太重,让宋府上下都忐忑。

宋锦后娘更是气得不行,一分好处没有从宋锦这里拿到不说,这些年还因宋锦时常在程太师那里卖惨,导致家里多年没有挪过窝,六品官一看就要做到老做到死。

以前她总不满意,现在觉得能稳住六品都是极好的。

毕竟眼下情况来看,她家都要受牵累的样子。

宋锦一天粒米未沾,滴水未进。

跟大家以为的惩罚力度轻不一样,她认为这是最重的惩罚。

她在宋家,她姓宋,她以后要禁足,她余生都要待在这里,她只能是宋家的小姐。

也不是小姐。

她岁数不小了,得叫小姑了。

她难以接受,父亲来探望时,宋锦说:“你如果是一品官就好了。”

把她父亲心底最后一丝亲情也打散,一字未说,就从她房里离开。

还吩咐人:“不用小心伺候着,程太师心疼,就自己派人来伺候,嫌吃的不好,自己叫人送,来个厨娘带好食材,我借厨房也行。”

他宋家就是穷酸。

以前住城门附近,在宋锦看来都是乡下,是犄角疙瘩。

这十来年里,在太师府养出来的傲气,就让程太师自己磨吧。

程太师也睡不着,一件事处理得三方不讨好。

他能有如今高位,在事情两难全的时候,如何取舍,心里都有数。

人的地位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改变。

弟弟跟他相处时间久,兄弟俩一起读书长大,他能入仕,弟弟不行,还要像女人一样嫁人。

因为爹娘觉得他书读多了,心高气傲,招婿回家,会让他性子更傲。

嫁了后,弟弟就一天比一天沉郁,直到去世。

蕙兰是他亲女儿,真要说,四个孩子里,他最疼爱的就是程蕙兰。

不像老大终日冷着脸,不像老二爱当和事老,也不像老三爱计较得失,蕙兰性子明烈,看起来难相处,实际又是会跟长辈撒娇说笑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跟自己亲近的孩子,自然会收获更多疼爱。

玉蝶还小的时候,也总说家里偏心蕙兰,因为首饰对比起来,程蕙兰的就是贵。

时间久了,他知道找不回来了,蕙兰的地位就直逼弟弟。

他知道,直接让宋锦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他甚至不用出手,把人交出去就行。

这样除了宋锦,没人会怪他。

但宋锦失态哭喊的时候,他总会想到弟弟。

弟弟嫁人前,也这样哭过。

那时他说宋海生是京都本地人,知根知底,家世清白,人也和善,还是榜眼入翰林,以后前程不用管,至少跟弟弟有共同语言,都是喜读书之人。

弟弟嫁人后,再没跟家里来往。

生孩子后,也不让宋锦来太师府住。

那时他还不是太师。

所以这么多年,宋锦只要失态发疯,他就会忍,因为他总觉得亏欠弟弟。

幸运的是,蕙兰有个好兄长。

这事,就让程砺锋去办吧。

云程还不知道他舅舅干了一件怎样的大事。

次日清早,他依然不去医馆,在院里找了个阴凉地,摆张小桌开始写《软饭硬吃》第一册的收尾内容。

这本是单元剧话本,构思的剧情又短又快。

几天里搭着写,今天顺利,能在中午前收工,他让叶存山别打扰他。

“下午咱们就去医馆。”

顺路再去杜家书斋,把两册话本拿去审稿。

叶存山凶他,“管不了你了是吧?”

一点威慑力没有。

云程拍拍旁边空地,他最近喜欢坐台阶上,都不用搬凳子,旁边能再挤好几个人。

叶存山坐下后,云程叫他小山哥哥,“我好很多了,我快一点弄完,咱们也能早日回家,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叫得亲昵,语气表现轻松,说着恶狠狠的话,也藏不住内里委屈。

叶存山从他手里接过笔,把桌子往自己跟前挪了下,看看后头纲要,然后递给云程,要他念稿子,“我写吧。”

云程就歪头靠他肩上,顺着纲要,顺口扩出正文,叶存山抄书多,速度快,常用字写得比启明顺手,中间云程停顿时,叶存山也停顿,得了云程一句夸。

写完他就不想校对,让杜家书斋再找人。

存银得知能出门,说他中午请哥嫂吃饭,进屋背包拿银子,一家三口一块儿出门。

正午间,太阳大。

这附近挨着湖,湖岸边柳树多,有一条林荫小道。

空气里有花香青草香,正盛夏时,也有叶子落下晒得枯黄,走在上头咯吱咯吱响。

云程顺手从小挎包里拿了炭笔跟纸,画了个很草的速写,转身看向存银,“来之前答应给你画两幅图的,正好有颜料,回家给你画个彩图。”

存银高兴坏了!大嫂没忘记他!

哄了弟弟,还要哄哥哥。

云程说会画他喜欢的东西。

叶存山现在被云程带的,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了。

纯情画本他能看,废料画本他也能看,单独画人像、画“合照”,他也能接受。

因为不明说,他就显得被动,给了万能答案:“你画什么我都喜欢。”

存银竖起耳朵听。

真是没想到哇,他大哥也有说甜话的时候。

他要学着,以后得了礼物也要这样说!

吃饭就在附近的小酒馆,存银像模像样点了几个菜。

素菜有炒三香、炒雪里红,荤菜有炸椿鱼儿,加了一道硬菜冰糖肘子,再点了青菜豆腐汤。

存银想要云程吃吃炸椿鱼,说跟煮的鱼汤是不一样的味道。

要再犯恶心,那这段日子,大嫂就得戒鱼了。

云程说存银大气,“像个小老板。”

存银得意,“我攒了好久的!”

有蔚县时攒的,也有来京都后哥嫂给的,还有他跟陆瑛出去玩赢的。

小孩爱俏,也有个招婿的梦想,攒钱时兴趣浓,平时不舍得花。

仔细算算,他都很少买吃的玩的了。

但哄人么,他肯定不能比大哥差。

不然他都不是大嫂心里最甜的宝了!

才上菜,他就给云程夹冰糖肘子,要大嫂吃点好的,心里开心。

云程给叶存山一个眼神,叶存山还笑,“知道了知道了,存银比我甜。”

存银满足了。

今天这银子花得值!

炸椿鱼云程能吃几个,再多不行。

所以饭后,他们是就近去了医馆。

中午人不多,但大夫要吃饭,三人等待时,云程说都摸摸脉。

叶存山的脸色由黑转绿。

他还没忘记云程在船上说的,有时不能怀崽,不是夫郎的问题,是男人的问题。

直接说他不行得了。

存银还在,他不想看。

存银却很想看,他这辈子就被大夫摸过一次脉,那时高热迷糊着,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上回陆瑛说带他去看脸,都很勉为其难的样子,他就拒绝了。

今天大嫂说可以,他就也想摸摸脉。

云程说他跟存银先看,到时抓药或者出去等,叶存山再看,给他留面子。

叶存山唇线抿得紧,等大夫时如坐针毡。

等到云程第一个看完,得知怀孕的消息时,他心情才在一紧一松里,又再提起。

“怀孕两个月?”

那不是还在村里的时候?

再算算时间,当时是他带杜知春下地,一身力气没用完,回来到用到了云程身上。

叶存山又往云程肚子上摸了下。

还好云程天热睡不好,他心疼人,一直没怎么碰他,不然得出点事。

存银也好奇,伸手跟他大哥一起摸肚子,“小宝宝?”

云程把他们手都拍开,脸上表情空白一阵后,也涌上喜悦与害羞。

这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他让大夫再摸一次,“我们好久都没怀上。”

大夫问他们成亲多久了。

云程说快一年了。

大夫说这已经快了,一般夫郎生子难,都是一两年的。

云程被他说得脸都烧起来,想想成亲时间还要减掉孝期没同房的日子,就觉得他跟叶存山还挺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