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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圆圆想爹爹”,云程接一句“爹爹在这里”,就把小孩儿绕进去了。

循环两次,圆圆就扁嘴,饭也不想吃了,只想哭。

憋了半天,憋了一句:“圆圆少了个爹爹……”

她没见过别的小孩都怎么哭嚎,也没见过大人发怒发飙,难受生气的表达很像,气鼓鼓一张脸,呼吸急起来,小肚子起伏大,嘴巴抿着,眉头一皱,满脸写着不开心。

眼睛一眨,就能哭,都不需要酝酿的。

因着这份乖巧,家里都轮换着耐心哄。

这方面,是平枝姑姑更有经验。

云程不用说,以前他妹妹不会长期见不到爸妈,再不济都能视频语音,能让小孩儿见着人。

存银跟叶存山分开时还不记事,哭完了肚子饿,不干活没饭吃,干活又耐不住性子,总想出去玩,将就着过一阵,叶存山就回来了,他不知道怎么哄。

倒是程家的小孩儿,自幼跟在娘亲身边多,即使是程文瑞跟程文杰兄弟俩,都不会天天跟程砺锋见面,总有些事情把人拖着。

平枝姑姑带圆圆多,在圆圆那里有很高的信任度,给她画个大饼,用小孩子能听懂的方式,顺着圆圆的话,怎么都不改口重复说几次,圆圆就不哭了。

小脸板着,指着桌上小碗说:“那圆圆要吃、吃十碗饭饭。”

她都不会数数,这个钓不了几天。

就是小孩子忘性大,会慢慢习惯叶存山不在的日子。

今夜圆圆不跟奶娘睡,被云程抱进了屋。

存银洗漱完过来,跟他俩一块儿睡。

庆阳说他们晚上肯定要哄圆圆,今天就不过来,改天再来。

云程要存银睡炕里面,“你睡觉爱动,别滚地上去了。”

存银就往里头爬。

圆圆她习惯跟奶娘睡,换了房间睡觉,表情有点懵。

但云程跟存银她都喜欢,外衣脱了就在被窝打滚。

提前烧了炕,里头暖呼呼的。

她看看云程,看看存银,开始犯困,打了哈欠。

被哄好,晚上就不问叶存山,但明显没平时活泼。

之前醒着就想玩,现在困了也不闭眼,好像她再多等等,叶存山就能回来一样。

云程跟存银说:“小宝宝真招人疼。”

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存银说圆圆是乖宝,“我以前可不想我大哥。”

长大了,就瞎说。

那不是一次次哭习惯的?

云程没拆穿他,却也夸他。

“你也乖。”

圆圆到底还小,被子暖得她直打瞌睡,临要睡了,她望着云程说:“爹爹叫圆圆。”

是说叶存山回来就叫她,云程应下了,“圆圆睡吧。”

人称代词她现在没掌握,叫人都有称呼指代。

自己是圆圆,存银是叔叔,云程跟叶存山都是爹爹,平枝姑姑是姑姑,家里两个小厮都是哥哥。

一说圆圆要怎么怎么,她就知道是说她。

窝被子里动了动,就闭眼睡觉。

云程以前都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藏心事,睡着了眉间都皱着。

存银问云程想不想叶存山,“我看你不要想得好,我大哥指不定在睡大觉。”

天色都晚了,船上不好烧炕。

冬天赶路辛苦,走水路更冷。

给他们带了好几床棉被毛毯御寒,平时坐着,火炉都不好生,除了窝被子里睡觉,也没大事了。

云程说:“以后就好了,等咱们在京都安家,就不分开了。”

存银没当回事。

等到京都安家,那得是他大哥考中举人、进士,万一是状元,这更不得了。

这不得回家祭祖?

到时路远奔波,他俩肯定舍不得圆圆。

现在不说这个,他长大了,知道体谅大人了。

特别是大嫂,看着会挣钱,写话本厉害,能一套套的给人说,对待自己的事情还是犯迷糊,需要被人照顾。

说多了惹他难过,没意思。

存银跟云程说,“其实也很快,圆圆现在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往后几天晴天,我们有空带她出去走走转转,她就忘了事。”

在家里,看见天黑了,就知道叶存山要回来了。

换个地方,她失去熟悉环境,就分不清什么时候叶存山要回。

把她惯性等人的时辰打乱,也许会好些。

这就再尝试。

云程要他早点睡,“过后几天要辛苦了,别熬着了。”

存银麻溜儿闭眼。

他听云程说过,熬夜没有好皮肤——就是脸皮。

早睡是美容觉,他是从骨子里的爱俏,不成天挂在嘴边说,不每天涂抹,也会在穿着打扮上下功夫。

睡个觉就能变漂亮,世上再没比这更轻松省力的事了。

他睡了,云程就睁着眼看了会儿夜色。

如他所说,情绪确实延迟了。

因为太久没有分开过,他跟叶存山的生活没大波折,从某些方面来讲,已经是老夫老妻——嗯,老夫老夫。

感觉平时早出晚归的,就夜里见见,早上一起晨跑。

他也比从前沉稳成熟很多,不会再因短暂分离就满心不舍,情绪低落。

前面就一直没有实感,到现在入夜,才感觉心上一层层涌出的思念很浓。

他莫名感觉自己挺矫情的。

又不是十七八岁刚谈恋爱的小孩子。

云程强行闭眼睡觉。

另一边,叶存山才从彭先生船舱出来。

彭先生是师长,出来以后生活起居他帮着照料合情合理。

此行就带了温故一人,本身也忙不过来。

等他回自己船舱,也睡不着。

不是因为船舱这个窄小的空间与床铺,也不是里面漂浮着的,散了一天都没散干净的腥咸气味。

就觉得缺了些什么。

睡个觉,总想侧着身子。

左手怎么放都不舒服,感觉空得很,直接落到床板上,他感觉大臂的骨头都被扭到了一样难受。

动来动去,翻来覆去,最后把毛毯卷吧卷吧塞怀里抱着,他才勉强找到舒服的睡姿,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想念。

叶存山心粗,做事遵循本能,在发现喜欢之前,会去对人好。

在发现想念之前,会去做些抓不住感觉事让自己舒服。

这种情况,在被云程时不时问话时,已经得到了很大好转。

他也不如从前含蓄,会跟云程直来直去的说喜欢说爱,会表达想念与爱意。

但本性难改,独自面对时,总会被心上情绪打得措手不及。

好像自己从未经历过,感到陌生。

又或者说,是因为每次的感受都有极其细微的不同,他粗心大意,没能完全揣摩透。

又翻个身。

叶存山想,也许云程今晚也是睡不着的。

要哄圆圆,也会不习惯。

用云程惯有的思路来说,相隔两地,能同时失眠,也是一种浪漫。

隔天,两人起早,一起写信。

叶存山简要说说船上琐事,就跟云程碎碎念他昨晚上睡不着的成男心事。

云程简要讲讲他一天做了什么,主要给叶存山讲圆圆的事。

成年人了,经过一晚上的浅眠,他深刻知道,以后这种分别还会有,他不能习惯,也要能忍住思念与委屈,给叶存山展现出好的一面,不让远行的人担忧。

只是文字有情绪。

他很努力的只说圆圆,也在描述圆圆对叶存山离家的不习惯时,掺入了些下意识想要表达的东西。

文稿写完,云程盯着看了几眼,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那就不要加描述性文字,把煽情的形容词都删掉好了。

写今日晴,叶小山离家第一天,他白天教存银备年礼,下午教柳文柏写话本,晚上哄圆圆,是个忙碌又充实的一天。

末尾觉得实在冷淡,所以很克制的补了一句:圆圆在等她大山爹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