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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与伤了手,晚饭吃得艰难。

宋明晖跟谢星珩都给他夹菜,两人一块儿,照顾了他的薄脸皮,安然吃完。

今天都出了汗,暑气也没散,睡前都要擦洗。

宋明晖这头有阿华叔照顾,夫夫俩回房,自己收拾。

厢房清理了一番,里头很简陋,浴桶都破了,泡澡是不行,只能擦擦身子。

下午浆洗晒干的衣服都在床上,谢星珩认得中衣,都粗粗缝补好了,将就着能穿一穿。

他里外备好了,才去提水进来。

江知与也当起小尾巴,跟着他后边走来走去。

心结解了,知道现在是走个过场,他从心里甜到外头,像个大号糯米滋,软糯香甜。

衣服穿得多,里外三层,袖口宽大,很好脱。

江知与也配合,双手平举着,随人摆弄。

他肤白,身上没见光的时候,各处养得嫩,肤细如瓷,偶有几颗小痣在上点缀,平添鲜活气。

谢星珩尽量目不斜视了,还闲扯话题,跟他聊旁的。

江知与看他不自在,羞意反而减弱。

他习惯性安抚他的夫君:“你又不是没有见过。”

谢星珩是见过,情况不一样啊。

他一时词穷,默了默,说:“你这些痣真会长。”

江知与不明白。

谢星珩给他指出来,指尖所过之处,都带起微流,刺痒刺痒的。

江知与脖子侧有一颗浅色小痣,不注意看不到。

锁骨、胸上、腰侧,蝴蝶骨侧上方,肚脐侧下方,正好被腰带压着的地方,也有一颗。

江知与自己不怎么注意,被点出来才发现他长了好多颗痣,想遮起来。

他最近掉秤多,原就不胖,现在更是瘦。确实习过武,各处肌肉匀称。

谢星珩的腹肌,还没有他明显。

不太合时宜,谢星珩跟他眼神对视,俯身在他脖子侧吻了下。

江知与被他的呼吸烫得一激灵。

他视线里,只看得见谢星珩的脑袋,青丝如墨,高高扎起的马尾很是飒爽。

谢星珩顺着小痣的位置向下吻,停在腰间,那颗痣或是被发红的肤色影响,略略透红。

江知与连忙后撤,被抱住了腿,只离了半步。

谢星珩蹲身仰头看,笑容带着三分邪气:“又不是没亲过。”

江知与跟他一个想法。

现在情况不一样啊。

谢星珩没拉着他胡闹,解解馋,亲了下小小鱼,逗逗老婆,就起身给他继续擦身体。

再开口,理直气壮许多。

“等你伤好,要好好陪我。”

江知与说好。

他手上的筷子已经处理过,都比手指稍短一点,边缘磨平,戳不到人。

两人都收拾妥当,他难得主动,侧过身,把谢星珩抱得紧紧的。

不知是天赋,还是心情放松,他喉间呼噜噜的有轻响,声音很像猫猫引擎。不言不语的,就把娇撒了。

谢星珩爱听,还爱回应。他会的拟声词不多,回两句就“汪”。

江知与听了就笑。

汪汪不在府上,送到了农庄里,暂时交给陈管事照看。

“不知农庄会不会被糟蹋,才播种的。”

谢星珩也不知道。

猜着是不敢,“良田不比府邸,他不敢乱来的。”

沈观确实不敢乱来,他被百姓盯梢了。

当官这么多年,所过之处,百姓都是敬他怕他,人还没到跟前,就跪一大片,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敢细看。枫江百姓不同,一个个沉默着,千双眼睛黑洞洞的盯着他,像无底的漩涡,只等他出了差错,就把他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沈观是骑马先行,粮草在后。想抢着时辰,先把江家的罪名踩实,抄家过后,家里的一应器物都是罪证。再抓了人,不怕不画押认罪。

江家棋高一着,提前防着了——别说是真耗尽家财去赈灾,他不信。

他下午来的农庄,各处欣欣向荣。

本地佃户精神面貌很好,完全不是普通农户的面黄肌瘦样。

就是枫江百姓,也都很有精神。

连小孩子,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一个个抱着大人的腿,半躲半藏,眼神倔强的等他分派。

百姓缺了主事人,不成大事。无声的沉默压顶,沈观不敢乱来。

庄上账本都被林庚拿走,他只能从农庄管事处,知道现有余粮、余银。

他有赈灾的流程,农庄上既然有,他就想先挪用。

一下午过去,枫江百姓没有来领的。

他们没有主事人,但他们有村民代表。

这些村民代表,原是十户推选一个联络人,方便与农庄管事交接,传递需求。

现在也跟朝廷的人说需求。

他们要朝廷的赈灾粮。

“我们都是些乡下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可我们有骨气,不吃偷来的饭!”

朝廷把江家问罪,又拿江家的钱粮来赈灾。

同样的粮米,他们从前用劳动换,现在跟抢来的有什么区别?

沈观被顶得心口疼,他说:“朝廷的赈灾粮要等两天才到,你们先领这个,过后本官尽数补上。”

补也没人要。

他们前阵子都包吃包住,务工的银钱都在手里。

江知与分粮到户以后,也依着他们需求,划了边边角角的地,给他们种菜吃。

确定能在农庄继续务工后,好些人都买了米面庆祝,各家都有余粮。

再不济,互相接济接济,熬两天又怎样?

鬼门关里跑出来的人,还怕饿两天?

沈观只能再次退让,兵卒满农庄跑,一户户的问,要确定哪些人愿意返乡。

普通赈灾,通常不提供返乡的选项。

先安定下来,以后想走,自己攒钱回乡。

枫江有水乡的别称,也是鱼米之乡,此次遭灾后,伤亡重大,本就缺人,多回一户算一户,没必要挤在丰州。

说起返乡,有些人态度松动了,问返乡给多少盘缠。

朝廷的赈灾款就三千两,再加粮食、草药。

银两不能按照人头分,留在当地的人还需要建设,工费压低,再划地落户,给他们修最低居住条件的屋子,银子就得去一半。

发到各人手里的,不会是现银,是务工所得。

盘缠多少,看他们贡献。

这一说法,和他们听来的故事里是一样的。

朝廷是以工赈灾,劳动换钱,一边建设,一边安置。

房屋盖好了,他们手里也有钱了,再按人头分地,留些粮食,然后免税几年,让他们休养生息。

先前听着挺好的,可江家的小东家说,想返乡的,每家给三两银子。

走之前,他们每家都有人在厂里务工,一个月就能攒一两银子。

这番对比,更显得朝廷没有诚意。

不过他们听的故事多,江家宣扬时,是夸夸为主,他们知道圣上是好君王,朝廷也有心系百姓的好官。

那故事里不也有被砍头的贪官坏官吗?

他们运气不好,摊上坏官了。

已经七月半,入秋后,冬天就不远。若没盘缠傍身,他们返乡就是冻死的命,不如留在丰州。

一下午的统计,没有一个人愿意回。

沈观气得拍桌,晚饭都没吃几口。

农庄上静谧,食品加工坊暂时关闭,原在这里忙活的江氏亲族都收拾东西,躲回家里去了。

油厂里,选定的枫江百姓,下午还来榨油,出了狠劲儿,出油率略高了一点,大家都开心不起来。

陈管事让他们歇息:“东家说了,家里有事导致的停工,不扣工钱,月钱照例。”

这话听着窝心,各人回家,原样讲了,交头接耳一阵,棚屋里一片寂静。

酱油坊那头没停工,江玉昭早说过,谁给她饭吃,她就向着谁。

江致高同样留下来了。若是诛九族,躲回家里也跑不掉。若不是诛九族,现在躲躲藏藏,实在让人看不起。

他家几个兄弟来了数次,家里老父亲都带着他妻儿来劝,他死活不走。

其他三个原也没走,顶不住家人施压,陆续留了记录本,告辞离开了。

江玉昭想不到,最后留下来守着酱油坊的,就剩他俩个互相看不顺眼的。

吃个晚饭,唉声叹气,也头一次叫哥。

“致高哥,你说他们三个会把酱油方子拿走自己晒吗?”

江致高点头:“现在不会,以后也会的。不过江大伯这脉倒了,我们在丰州就是个农户家族,方子全都保不住。他们晒了也白晒。”

江玉昭放下筷子,没心情吃了。

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她听说是李家使坏,往上状告的。

李家人怎么这么埋汰呢?

县城里,李家的铺面全关了,江家的铺面同样关了。

各家铺子的掌柜带着伙计,先去敲了江家二房的门。

这才是江家正经的主子,大房二房多年亲密无间,他们交接过来,理所应当。

姜楚英给他们开门了,却不与他们交接。

“大哥家的家财,你们送到我这儿来,我又是个寡妇,这不平白遭人非议?”

几个掌柜的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叫什么话?

她们孤儿寡母的,这么些年不都是受江老大照拂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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