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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孔丘初至卫国之时,卫灵公极为重视,礼遇有加,时常同出同入。

然而卫灵公对孔丘的重视,重视的是他的名声,能得圣人在此传学授礼,会让天下瞩目,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但作为灵公本人,却是个喜好美色游逸,怠于政务之人,就连卫国的政事,外有众大夫,内有夫人南子,他倒是乐得交托与人,自己沉溺享乐之中,哪怕嘴上?如何尊重孔丘,可无论如何也不肯给予实权,免得被他管头管脚,反倒不美。

南子夫人虽为女子,但因出身贵族,本就是宋国公主,当初父兄为了与卫国联盟,将年方韶华的她送与灵公为妃,灵公已是半百之数,对这位年少的夫人自是疼惜爱重。南子原本与堂兄公子朝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被拆了鸳鸯,原本一腔愤懑不说,等到了卫国,才发现灵公不但老矣,还男女不忌,最爱那等风流俊俏的美男子。

一朝梦碎之后,南子干脆把持了后宫不说,还涉及了朝政,将公子朝举荐与灵公,那在宋国不得志的公子朝,反倒在卫国如鱼得水,备受灵公与南子器重,一时风光无两,其后的种种隐晦污秽之事,众口纷纭,不一而足。

南子风流之名,闻于诸侯,可灵公亦与弥子瑕断袖分桃,荒**无度。孔子见此情形,也只能感叹一句“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拂袖而去。可在诸侯之间辗转失意,礼崩乐坏之时,根本没几个诸侯愿听从他宣讲道德礼仪,以礼治国,倒不如攻城略地来得更见效。然而灵公对孔子的态度一直最为尊敬,来来去去,反倒比其他诸侯更厚几分。

只是一则孔丘看不惯女子干政,二则灵公求的是兵家之道,两人始终无法君臣相得,孔子虽得礼遇,却不得重用,一腔治国之道,始终无处施展。

最终,他们在楚国失意后,还是回到了卫国,只是灵公已逝,卫王辄继位之后,南子更是权倾朝野,思及昔日恩怨,寥寥数语,便打消了卫王重用孔丘的心思,依然将他高高捧起,奉养在清丘,予其收徒教学,却不得所用。

子路与昔日灵公宠臣弥子瑕本是远亲,原本就厌恶南子,如今受其骚扰为难,那些下人侍卫得南子授意,虽不再明处为难,却在暗里下绊子,逼得子路无计可施,最后不得不投身执政大夫孔俚门下,方才保得师徒平安。

孙奕之虽不知其中详细经过,但听青青一说南子和公子朝之事,加上子路片言只字,稍作推想,便将此事来龙去脉摸得差不多,却也不便说与青青,只是含糊了一番,便与她一同回了客栈。

他原本以为迎回孔师之事轻而易举,如今看来,卫王虽对孔师礼遇有加,借孔师在此传道授徒,博得重礼之名。然而南子显然并不单单要个名声,她想要留下子路师兄,怕是要与孔俚争权。子路人虽耿直,然而于政务一道,却别有天赋,无论断事理政,还是农桑水利,均是一把好手。如今卫王年岁渐长,已不甘由南子把持朝政,重用孔俚,便是要与

太后相争,这个关头,孔师便从一个闲人,成了举足轻重的关键,只怕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他这边心事重重,青青却被街头巷尾传来的种种美味香气勾起了馋虫,放好行李,便拖着他与公输盘出去吃饭。

这清城水陆两便,繁华不下于卫都城帝丘,除了挑幡揽客的食肆酒楼之外,满街都有各种摊贩挑担,从包子馒头炊饼汤饭,几乎能叫得上来的吃食,此地应有尽有。

青青儿时进城,最喜那些街头小吃,只是当初家贫如洗,单靠与人牧羊针织,也不过仅够温饱。后来她学会打猎方才改善了生活,然过惯了苦日子,并不舍得随意花销,加上阿娘体弱多病,赚点银钱大多也都用于买药,很少顾得上满足自家的口腹之欲。

孙奕之却是什么时候都不会亏了嘴,出身世家,打小不曾缺过钱不说,就算当初游历天下,亦可算得上吃遍天下,东南西北各色美食都吃了个遍,到这儿见着,自是如数家珍,听得青青食指大动,哪里还走得动道,这一路走一路吃,还不等到酒楼,就已吃了个七八分饱,连带着公输班也吃的满嘴油光,两眼晶亮。

等吃饱喝足,回了客栈,三人本是各自回房,可公输班刚洗漱完毕,却听得有人敲门,刚一开门,就被孙奕之推了进去。

孙奕之反手关上房门,还在门口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无人,方才转过身来,却见公输盘紧张地看着他,眼神惶惶,似乎有些畏惧,又有些不知所措,他眼神微闪,随口说道:“公输兄,今晚我就在你房中过夜……”

“啊?”公输盘一惊,想起先前在客栈中听几个食客饮酒嬉笑之时,谈及昔日卫王好男风,世家贵族之中多有效之,脑中一团混乱,看着孙奕之的眼神也不觉怪怪的。

孙奕之并不知他所思所想,这客栈房中也不过一榻一几,他便径直在几案前盘膝而坐,说道:“你自行歇息便是,若是晚上有什么动静,千万别出去便可。”

“呃……知道了。”公输盘面上一红,知道自己方才胡思乱想,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显然人家是怕晚上有事,三人之中唯有他手无缚鸡之力,孙奕之方才过来守夜,他心下惭愧,便忍不住说道:“先前我在别院,看那马场空置已久,并无车马备行。孔圣人年岁已高,只怕经不起路途颠簸,我曾设计过一辆四乘马车,平稳快速,倒是便利……”

“真的?”孙奕之一听,眼睛一亮,问道:“需要多少材料,多少时间能做好?”他先前发愁的便是这回程的交通工具,他们骑马倒是快捷,可孔师如今年过花甲,加上先前大病一场,如何能经得起这长途跋涉。更何况,若是跟卫国当真翻了脸,那兵贵神速,又容不得磨磨蹭蹭地耽搁时间。公输盘这马车,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瞌睡时送来的枕头,要多及时有多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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