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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从马上下来的徐二他们。

这些勋贵子弟已经缓过神来,不那么害怕了,心中反而生出了激动。

他们本来跟着风珉,这两天在这里顶多也就是捡捡柴、搅搅粥。

再有就是因为地动惊动不少冬眠的动物跑出来,还给流民加了不少餐。

没想到现在他们搭施的粥棚、医棚竟然派上了这么大的用场!

有生之年,自己竟然可以救那么多人,救完之后,多少人得感念他们的功德啊!

这个念头一起,令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如果不是地动在即,压力太大,少不得就这么笑出来。

他们拎着打来的猎物走到风珉面前,晕乎乎地道:“那我们不回去,可以做什么?”

风珉看了眼他们手里拿的猎物,地动前乱跑的动物栽到他们手上,都遭殃了。

他从徐二手里接过兔子:“天色还早,再去捉几只回来。”

京城,监牢。

京城的重狱没有像这两天一样这么满过。

这里的犯人在被抓进来之前全都是京官,最低都是六品。

他们在这里被关了几天,守得很严。

家人在外面想花再多的钱、走再多的关系打点进来看他们都不可以。

看管他们的也是厉王的边军,像一个个煞神,也不说话。

让他们被关着,不知日夜,什么风声都听不见。

这天在牢门有了响动,被打开,一群甲士进来把他们放出去的时候,这些几日前还是朝中大臣的囚徒还以为事情有转机了。

“是不是陛下已经查清楚了,要把我们放出去了?”

“诶,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给我一个准信,把话说清楚啊!”

然而这些沉默的将士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把他们放出来之后也没有解掉他们手上脚上的镣铐,而是把他们从监牢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被仓皇地拖出来的众人朝着空旷的四周看去,目之所及,只有远处的墙壁跟武器架。

低头看去,脚下踩的是沙地。

这显然是禁军练兵的校场。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南军校场还是北军校场。

“进去!”

他们被带到外面来,短暂地得到自由,却没有完全自由。

很快,就被催着进校场上放着的一个个铁笼里。

除了少数几个是单独关在一个笼子里,其他都是好几个人共享一个铁笼。

这比把他们关进牢狱里更加侮辱,好像成了笼子里展示的动物。

这些被推进去锁住的大人手上脚上的锁链哐当作响,抓住栏杆,唾沫横飞地质问外面的军士:

“谁让你们把我们关到这里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是四品大员!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要见皇上!我无罪!我无罪!”

这些大人虽然被关了几天,但依旧中气十足。

一个两个骂起人来,声音回响在校场上空,比起将士们在这里训练的时候动静还要大。

那些把他们押到这里来的甲士没有理会这些叫骂,又是在牢里看管他们的狱卒头子过来。

他将手里拿着的棍棒在铁笼子上一敲,把正抓着栏杆叫骂得大声的人吓了一跳。

这时,校场上风一吹,身上衣服不厚的官员们就打了个哆嗦。

牢头看过他们,一个两个都披头散发,不复往日光鲜。

他唏嘘地收回了棍子,说道:“各位大人,让你们出来是为你们好,不然在牢里地动了,压在底下可就死了。”

“什么为我们好?什么地洞?什么意思?!”

听到他的话,有不止一个人这样叫了起来,牢头却没有再回话。

一个单独的铁笼里,正坐在角落低着头不动的老人抬起了头。

听到“地动”两字,一直在想皇帝究竟要做什么的崔尚书眼中浮现出了恍然,随即变成了惊惶。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景帝掌握了证据,却引而不发至今!

他是想要对付他们,用世家所掌控的文官、言官经常用来对付帝王的伎俩对付他们!

他知道有地动,便压着他们不审!

只等回头将地动的罪责推到他们身上!

愚民是最容易愚弄的,言官指责地动是因为君王无德,他们相信。

君王指责地动是因为世家无道,他们也会相信!

一旦让景帝将这样的罪责推到他们头上,他就占据了民心,占据了大义。

到时候他便是师出有名,对想要跟他对抗的几个世家想做什么都行。

崔尚书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一下子起了身,扑到栏杆前,大叫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这萧家的帝王是真的好狠、好心机,真的够隐忍!

“我——”崔尚书朝着栏杆外伸着手,突然整个人一僵,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崔大人!”跟他关得不远的工部尚书看到这一幕,见到崔尚书失去了平静后倒下,连忙大叫了起来,“来人!太医!快找太医!”

程卓之听见上官的声音,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周围都是一群在皇陵里被抓的大员,他身在其中,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没去管上官因什么而慌张,也没在意这些比自己官职还高的大员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他这两日只是无数次的后悔没有早去江南会馆,没有跟松意联系上。

危害国祚……刘氏怎么能做得出这样的事?程卓之想不明白。

而现在谁都救不了她了。

唯一一个还能让他们这些不知内情的人减轻罪责,不必被拉到菜市口去砍头的就是松意。

如果自己早一步见到她就好了。

现在他们全家被关得那么严密,她不可能知道。

说不定知道的时候,自己都已经被砍头了。

一想到砍头,程卓之就发起了抖。

他又想起这一切,都是刘氏让人从江南把亲生女儿接回来开始的。

“她满嘴谎言里,竟然还有一件是真的,说程家的运道都是因松意而来,她一走,程家就要垮掉……这竟然是真的,哈哈哈……”

程家的女眷被关押在另一个方向,也送往了另一个校场。

在被从牢里推出来的时候,赵氏几乎以为她们要被拖去砍头了,随后又发现是被带到了一处校场来。

看到要被推进笼子里,她们不像南军校场那边的大人们大呼小叫,反而为死里逃生而庆幸。

程老夫人顽强地吊着一口气,还没有死,而在这里赵氏终于见到了把她们害到这步田地的刘氏。

刘氏是单独一个人被押过来的。

因为她有邪术,是个危险人物,所以哪怕被关在囚车里,脖子跟手脚上也加了对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才会用上的全副枷锁。

这枷锁锁住了她,令她站着的时候根本不能直立。

行走的时候也不能快走,双手更不能活动。

“刘氏!”赵氏一见到她,两眼几乎要滴血了,扑上来就要扯她抓她,“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个蛇蝎毒妇!就跟你那个女儿一样,命中带衰!”

歪在一副担架上的程老夫人听见小儿媳的声音,拼命地扭动脖子。

她喉咙里嗬嗬作响,要用眼刀去杀死那个害了全家的恶毒妇人。

赵氏的骂声回响在校场上空,“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啊!为什么要害我们啊啊啊!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刘氏被拘禁着动不了,挨了她几下,腿上都被她的指甲划出了血痕。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赵氏没能撒泼太久,很快人被拖开,像疯了一样踢动着。

刘氏也动了。

原本被秦骁带兵抓进来,被不管不顾的她被激怒了。

她在囚车上对着赵氏大骂:“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害死了我女儿!是你把全家害成这样!我回来以后就不该留你一命,就该杀了你,为我女儿报仇!杀了她!先祖!替我杀了她!!”

两边校场都是一片混乱。

但因为整个京城此刻都不平静,所以校场里传出的动静也算不上什么了。

鸿胪寺。

草原使团一行人也被从建筑内转移到了空地上。

空地上搭着两顶帐篷让他们居住,好避过随时要到来的地动。

这时候,天色已晚,帐篷里住着自然没有在行馆里住着舒服。

从听完来转移他们的官吏说的话,狐鹿就陷入难以置信的震惊之中。

等到这些人一走,他立刻在帐篷里转起了圈,边走边用草原语说道:“地动……大齐的皇帝怎么可能知道!”

这是几乎不可测算的!这种事就算是他也算不出来,只有他师父才可以。

因此他们才打算借用地动的时机来行事,可现在大齐有了准备,他们甚至开始提前应对。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二王子被他转得头晕。

少了这样让大齐京都损伤严重的好机会,对草原来说可不是好事,但弟弟这样焦急于事无补。

“停——”他才想让狐鹿停下来,就看到像困兽一样转了半天的孩童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然后脸色一白,捂住了喉咙。

“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人!”

狐鹿又想起了在济州城外差点把自己杀死的人。

只有他才有可能算得出来!

他脸上的情绪波动着,然后猛地放下了手,愤怒地咆哮道,“这样泄露天机,他就不怕死吗!”

中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