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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松意一边说着自己昨夜定下的反击计划,一边看着年轻的父亲。

现在的他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在那样的困境下,向他伸出援手的却不是旁人,而是张军龙的公子。

那位少将军跟他的父亲不一样,他是心向帝王、心向大齐的,他并不认同他父亲那种想要和草原王庭共存、永远不终止战争,就能永世坐稳西北之王这个位置的想法。

“比起边关的和平,比起大齐子民的安居乐业,个人的这点得失又算得上什么?”

陈松意记得在自己的父亲问他为何愿意出手相助,帮着他们这样的外人来削弱他们张家对城池的控制权的时候,张少将军是这样说的。

就同所有保家卫国的兵将一样,他所希望列土封侯的功勋都是自己去打出来的,而如果边关和平、大敌得诛会让他失去这种机会的话,他也愿意卸甲归田,跟其他人一样过平静的日子。

“只可惜这样的道理,张将军不懂啊。”

陈松意记得父亲在回来之后,在书房里这样感慨道。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十几年前的张军龙跟十几年后的张军龙,在这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她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事,将大决战往前提了十几年,张军龙遇到的人也就不一样了,那他的行为也会有所变化。

“……没有预计错的话,那座城如今已经变成了草原人跟这些道术高手的大本营,我们先前追击失踪的无垢圣母等人从蜀中逃出来,就藏在那里。”

她一说,萧应离便想起蜀中那些失踪的孩子。

他们把青龙山彻底翻了一遍之后也没有找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无垢教众抢走那么多八字特殊的孩童真正的用处是什么。

陈铎因为列席在此,听着她的话,也开口道:“所以现在是要去直取大本营?”

“不错。”陈松意颔首,对自己先前还在回想着年长的父亲,现在一转眼就看到这个年轻的他在面前对自己说话,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恍惚。

这是她昨夜推演权衡后作出的决定,尽管冒险,但这是最优解。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异人分散袭击各座城池,就算我跟小师叔还有陈寨主你们日夜不停地赶路,也赶不上在他们动手之前抵达那些城,更难推测他们的行动轨迹,可是他们倾巢而出,眼下大本营中应该守卫空虚,我们这时候过去,说不定能建奇功。”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点头,不得不承认这般反击确实是上谋。

对方放出那么多人来四处袭击,就是想要他们疲于救场,而且还不能建功,就会更加焦虑。

可如果直接放弃防守,这时候调用最强的战力直捣黄龙,反过来重创对方还没放出来的重量型杀器,反而能将战果最大化。

况且……陈松意没有说,昨夜在她去推演另外几座城被袭击会是什么结果的时候,从其中察觉到了有另外的助力在,那些人撞上去,在那几座城也未必能讨到好。

这天下还有谁能够在道人发出的攻击下,同时护住几座城?

除了只知道他还活着、但一直没见到他人的容镜师兄之外,陈松意不做他想。

既然师兄他们都来了,就说明天阁这一世也是放弃了不入世、不干涉的准则,天阁也成为了这一战的变数。

为此,她就更坚定了反杀过去的决心。

定下了目标,接下来要制定的就是具体的行动准则。

游天问:“我们是要直接过去还是暗中行事?”

张军龙将那几座城治得犹如铁桶,而且在他那边又还隐藏着不知有什么手段的道术高手,想要暗中潜入怕是不易。

可如果直接亮了明棋过去的话,对本就已经和草原人勾结、起了异心的张家来说,无异羊入虎口,冒的风险更大。

“不如就以给张少将军治病的理由过去。”岑将军忽然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了他,萧应离对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殿下毕竟是刚回来不久,对一些细节不大清楚。”岑将军道,“先前各座城池遭到第一轮袭击的时候,张少将军就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召集了边境的大夫也都束手无策。”

本地的名医跟军中的大夫都没有办法,那张家的下一步就是要上折去京城请太医了。

而那时候游天在这里,这不是秘密,他身上就有着太医品级,所以张家一早就派了人过来,要请游天过去。

只不过游天那时完全集中于寻找怪疾的源头,所以在接到张家的请求之后并没有理会。

在他眼中,所有病患不分高低贵贱,都是平等的,那边要死的只是一个人而已,这边却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在等待他找到救命之法。

而且岑将军跟吴大人为了不打扰他,又把张家的人拦在了城中,所以游天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这件事情来。

此刻一听,他就问岑将军:“那张家的人还在吗?”

“还在城中。”

毕竟是来请太医过去的,人没请到,他们回去做什么?

游天看了厉王跟陈松意一眼,这样的话倒真是瞌睡送枕头,是个现成的理由了。

他又问岑将军,“那他们家那个少将军现在还活着吗?”

“还活着,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岑将军肯定地道,然后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了解得这么清楚。

因为知道游天已经破除了毒城之谜,所以昨日张家的人才又再次提着礼物求上门来,希望游大人能够往他们那边去一趟,救一救他们少将军。

尽管两城相距甚远,但是张家不惜人力,还是每两日就会将少将军的状况传过来,已经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变化了。

他猜测道,“看来那位少将军受伤,要么是因为意外,要么是张军龙为了做戏掩盖他跟草原人的勾结,不惜让自己的儿子受伤,结果伤得比他预料的要重,才会拼命补救。”

在座的人都点了点头,萧应离向陈松意投去征询的一眼,在见她缓缓地点头之后便拍了板:“就用这个理由过去吧。”

他对岑将军道,“去告诉张家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游太医已经有了空闲,明日就随他们过去。”

然后又对陈铎道,“天罡卫太过打眼,此次要劳烦风雷寨的诸位同行。”

陈铎带来的人不少,带一部分去作为护卫,另外的分散开来,伪装成商队也好、附近的农夫也好,一起过去策应。

陈铎应下了,而萧应离这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明日动身,我跟永安侯一起过去。”

“殿下?万万不可啊!”

“张家既然已经跟草原王庭勾结,而且又养了那么多诡异之人,殿下过去无异于深入龙潭虎穴!”

他的话音刚落,座中的好几人就都站了起来,连忙反对道。

他们还以为顶多是永安侯跟游太医一起过去,以他们两人的战力加上风雷寨的这些战士,就算不能建功也能全身而退,可是没想到殿下竟然说要亲自过去,这怎么可以?

他们反对着,觉得自己的话不够有分量,于是又看向了陈松意,却发现永安侯一言不发,似乎对殿下这个决定早已知悉,而且不打算反对。

“永安侯!”岑将军心中焦急,知道他们的话殿下不会听,只能压低了声音对陈松意道,“你快劝一劝殿下,此行如此危险,殿下怎能亲身犯险?”

“不必说永安侯,也不必劝我。”

陈松意还没说话,萧应离就先开口了,他的目光在这一张张焦急的、想要劝阻自己的面孔上扫过,然后缓缓地道,“从来到边关成为统帅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说过,往后的每一场战役,作为统帅,我都会冲在最前面,在撤离的时候我会留在最后面,带出去多少人,我会尽我所能把他们都带回来。”

是的,在成为统帅的第一天起,殿下就说过这样的话,而当时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都是热血翻涌,从那一刻起就决定了要追随他到最后,而且过去每一场跟草原人打的仗,厉王也都是一直这样做的。

“今日之事,在我看来也是一场战役,我自然也要冲在最前方,履行自己的承诺。而且张军龙有了异心,若是他带着张家三座城揭竿而起,后果会如何?”

先前反对他过去的众人一阵沉默。

“现在还有机会,起异心的只是他和张家上层的一部分人,底下的将士不知道,他们只是追随自己的主将。而眼下除了本王,还有谁能在他的统治之下让那些将士改变手中兵器的指向,阻止这场可能爆发的祸患呢?”

没有了,整个边关能做到这件事的就只有他一个,就算是帝王亲至,也不一定能让这些追随张家的将士听从他,转而追随他。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永安侯才一直沉默,没有阻止殿下同行吧。

……

张家派来的人在听到岑将军的话时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岑将军真的这么说?游太医能跟我们回去了?”

他是张府的大管事,先前就是他几次去登门拜访吴大人跟岑将军,想要请托去见游天,但都被挡下了。

现在岑将军突然派人来告知游太医得了空闲,可以跟他们回去为少将军看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毕竟城中昨晚才发生过那样的袭击呢,他虽然不是张家的什么核心人物,但对他们老爷的志向还是有所了解的,先前他们少爷受伤中毒就跟老爷的一些筹谋有关。

都说虎毒不食子,老爷对待这唯一的儿子是有点太狠了,才会这么着急地派他出来向这边求医。

不行,张家管事思考之后,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将军府问个清楚,“来人啊——备马车,我要去将军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