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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父子二人往里走去,他们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与此同时,整座凤临城的各扇城门也从内部封锁,紧紧地关闭了。

那些跟随着张军龙杀出重围、回到了凤临城的凤临军将士原本在府中也是放松下来,跟随着府中的下人前往外院安置。

可是当在踏入院中的一瞬间,这些久经作战、而且才从天罗地网的包围中脱离出来的将士就立刻感觉到不对。

他们本能地按上自己的兵器,却意识到在进将军府之后,他们的兵器就被收走了。“不对劲”这三个字还没有喊出来,那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就已经将他们完全控制住。

整座灯火通明的将军府仿佛变成了一座牢笼在朝着他们逐渐地收拢,在倒下前,这些凤临军将士眼前看到的是那追了他们一路的梦魇。

……

……

内院。

灯火明亮。

因为大将军归来,整座府邸里的下人都忙碌起来,而张军龙的居所却显得无比的安静,除了他跟自己的独子张辟疆外,这里没有其他人,甚至儿媳都只是将他们需要的东西送进来,然后就退了出去。

脱下战甲之后,再脱下里面已经多处损坏的衣袍,张辟疆一眼就看到了父亲身上的多处伤口。

镇守边关多年,张军龙身上自然不会缺少伤疤,但是这一次出门给他身上增添了更多的伤,有许多处此时还在流血。

他放松地由儿子帮忙清理伤口,一边举起双手由他动作,一边说了自己为何会如此狼狈地回来:“裴植反了。”

张辟疆手上的动作一顿:“裴军师他……”

张军龙垂着眼睛,眼里没有映出房中明亮的烛火,也没有映出身后的儿子脸上复杂的神色,只以一副平淡的口吻说起了自己前往主城勤王,在那里遭到了裴植的算计。

“……他跟袭击各座城池的那帮人勾结,削弱瓦解边关的力量。”

“他故意不开城门,设置了陷阱引我进去,然后困住了我麾下几千儿郎,想将爹也留在那里。”

“厉王殿下如今下落不明,我携带着他的兵符突围逃了出来,现在兵符在手,可以调动边关军队,只是不知还有多少没有落在他的掌控当中。”

“辟疆。”张军龙忽然停下,唤身后的儿子,“这一仗是要和整个边关打,甚至可能龙盘、虎踞两座城都已经沦为对方的禁脔,你怕吗?”

他身后青年的声音有些紧绷地响起,“我不怕。”

听到儿子的话,张军龙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听他问了一句:“那先前袭击我的人也是裴军师安排的吗?”

“想来是了。”张军龙自然地道,“明日就派人去龙盘、虎踞二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眼下我们要背水一战,将这两座城收回掌控之中是关键。”

他回到了府中,要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就去找无垢教的人聚集力量,做足打算。

他不认为自己现在就是输了,他还有翻盘的机会,能向那些人证明是他们错了。

张军龙想着,整理好了穿上的衣服,然后感到身后的儿子异常沉默。

“怎么了,你……”

他转过身,却看到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从他身边退开,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他。

张军龙察觉到了不对,耳朵一动,捕捉到了院子里盔甲摩擦的声音,有不下数百人朝着这个院子围了过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这一瞬间他懂了,看着独子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果然,龙盘、虎踞都对自己闭城,自己却能顺利地回到凤临城里,安然无恙,怎么会没有猫腻?

看来能回到这里,他的儿子还能给他换衣服,整理着装,是要给他一个体面上路了。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站到裴植那一边去的?”

张辟疆看着自己的父亲,在他变冷的目光下再次感到了那种如同架在火上一样烤的痛苦。

他原本希望着在跟父亲最后相处的时光里,从他口中听到他真正的目的,然而他的父亲却对他说了谎,颠倒黑白,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扣在了裴军师的头上。

此刻他面前的父亲俨然已经忘记了曾经身为镇西大将军、身为张家之主要遵守的底线跟原则,眼中所看到的不是忠义,只有亲生儿子对他的背叛。

张辟疆想要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他的声音却像是被人夺走了,嗓子干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院落里的火把亮起,将整个内院照得明如白昼,而他身后的门打开,年轻的王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仿佛代替他无言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选择倾向另一方,而不是与自己的父亲走上同一条路。

……

院落内外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可是整个院子里却安静得针落可闻。

“好大一局棋。”张军龙缓缓地开口道。目光在自己的儿子、厉王,还有厉王身边站着的陈松意和风珉身上一一掠过,“费尽心机引我入局,原来就在这里等着我。”

他回想着先前经历的所有事情,从阎修找上自己开始,到与无垢教来往,再到主城遭到袭击,他带兵出城,每一步环环相扣,背后都仿佛有另一重影子。

从哪一步起就已经是落入了厉王的算计?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打算对自己动手?

可笑自己还觉得地位稳固,无人知道自己的目的,可结果一切却都在眼前之人的掌控中。

“你错了爹。”张军龙在等待着厉王作为胜利者开口解答自己的疑问,可是先开口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张辟疆眼底含泪,终于彻底释放了自己对父亲的不解、失望等情感,“殿下从来都是信任张家,从来没有打算削你的兵权,对你下手。”

张军龙冷冷地看向他,没有说什么,目光中带有的却是对这个儿子的失望。

“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如果他从来没有对我们张家产生怀疑,那为何他今日会站在这里,周围这一群将士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这不过是胜利者的冠冕堂皇,就只有他这个儿子会相信。

从前张军龙只觉得这个儿子过于忠诚,其他也没有什么,如今看来却是个愚忠之辈。

在外人跟自己的父亲之间选择了帮助外人,站在他们那一边。

如果他不是这样做的,今日自己不是深陷在这样的局中,那张军龙相信自己坐拥凤临城,再联合另外两城反攻回来,一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萧应离见着这父子二人反目,听着他们的话,此时开口道:“我确实没有怀疑过张家,也没有打算削弱张家的意思,甚至是张大将军你的夙愿,等打赢了草原人、将他们的地盘也收入大齐的疆土中,我离开这里,元帅之职就由你担任,也没有什么不行。”

他本来就是边关元帅的备选人,如果前面有哪一战自己是死在了与草原人的交战中,那么成为下任统帅的就会是张军龙。

但是现在他跟草原人勾结了,这一切就成了泡影,他失去了登上帅位的资格,而边关也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统帅候选人。

哪怕已经知道了他跟草原人来往,为那些人提供物资,放纵他们袭击边关各城,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在他们手下遭了毒手他也没有追究,此刻看着面前的张军龙,萧应离还是很想问一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为什么张大将军会选择这条路?”在边关的诸多将领中,唯有张军龙对他的反应和看法不同,萧应离并不觉得自己接管边关之后有什么做得不对,所以当他见到张军龙之后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为什么?厉王殿下问我为什么?”张军龙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他的目光再一次在厉王跟他身后这些追随者身上扫过,“在殿下看来,就应该所有人都对你誓死追随、纳头便拜,有人不服从你,就是对方有问题。”

这样的话殊为冒犯,叫站在厉王身边的人都皱起了眉,不过却没有一人出言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话。

张军龙从房中慢慢地走了出来,站到了灯火通明的院中,和厉王一左一右地相对而立。

他明明已经是阶下囚徒,但是站在这方院落中,表现得却依然是这里的主人,在气势上没有低对面的年轻王者一等。

“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纯粹的不服罢了。”

不服一个年轻人来到边关,只是因为他的血脉尊贵,打过几场胜仗,就胜过了在边关驻守数代的自己,得到了大齐边军的兵权。

“你坐上了统帅的位置,手握锻造神兵利器的秘方,不愿意分享给其他城——”说着他又看向站在厉王右后方的风珉,“还有这样训练军队的方法,也握在手里不肯公开。”

甚至是到了此刻要来围剿自己才让这支秘密的队伍露面,否则不知他要隐藏实力到什么时候。

前面他说这么多,风珉都忍了没有出声回答,直到当听到张军龙提到自己的时候,才按捺不住想要出声:“这跟——”

这跟殿下分明完全没有关系,厉王殿下在今日之前都未必知道主城多了支这样的队伍。

就算是训练出了这支队伍的他,如果没有松意,也不会得知还有这种练兵的方法。

然而,站在他前方的萧应离只是抬起了手,便止住了他。

张军龙需要的是一个说话的机会,是一个宣泄的出口,不管他说什么,都让他说吧。

只有说清楚了,他们才会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受了无垢教的蛊惑。

“我这个儿子,他也不像我。”

在他身后想要跟着出来的张辟疆听到这话,迈过门槛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父亲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丝毫没有要回头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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