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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门真气催动到极致,身躯里阵阵狂暴流转的真气仿佛要撕裂她的每一寸血肉,而这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令她不动用道术都仿佛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原本挥击间能够撕裂长空的绚烂刀光凝聚在她手中的长刀上,引而不发,所有的力量被压到一线,随着她突破与山巅的最后一段距离,向着端坐在山顶不动的道人压去。

剑光如雪,像天之极终年不化的霜雪凝在这如同一泓秋水般的剑身上。

天阁之主精通道术、医术,还有天阁典藏的各种类目,而为世人所不知的是,容镜也醉心剑术。

若只论剑,他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一名剑客,而这把秋水一般的长剑只在今日凝聚了他最强的杀招,推动着在天之极那般的神仙之地,这样一个餐风饮露的谪仙人身上不该有的强烈杀气,朝着置身山巅的天阁叛徒刺去。

而游天,从他被师兄捡回天阁,成为天阁里几乎身份最高的人之一,被师兄养育着长大,鼓励着在医术和武术上精进求索开始,从第一次听到师兄要下山,知道他在天下行走的目的开始,他就在等着这一天。

他在心中无数次设想过这一幕,可以有一天在这个抛弃了自己的师父面前,凭借自己的力量了断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结束师兄在这个世间的任务,让他可以重新回到天阁,跟自己和天阁的其他门人一样,就在那世外之地不用考虑其他地安稳生活。

上一次他甚至还没能近刘洵的身,就被他的阵法困住,差点被困死在其中,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对方面前仍旧是一个废物,但是今天不同了。

他的手掌上氤氲着朦胧的光芒,看起来如梦似幻,却是凝聚了他所有的真气,是他除了炸药之外最强的杀招,而在他身边还有一刀一剑,这一刀一剑上携带的力量,全都不弱于他这一掌。

不管刘洵是吃了他们三人之中的哪一击,都要失去战斗力。

可以说,在今日,在这里,他必死无疑,天阁的这场祸患也会终结于此。

游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随着跟刘洵之间的距离消弥越来越近,他的掌心光芒也离刘洵的心脉只差最后几寸。

五寸,三寸,一寸……

感觉这从手掌上传回来的触感,游天心中先确定了一点——打中了!

他的这一掌落在了刘洵的身上打实了,对方并没能躲开!

可他眼中刚升起一点欣喜的影子,就感觉到身旁的容镜和松意两人先自己一步停了下来,然后他们似乎发出了一声闷哼。

游天的第一反应便是错愕。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已经击中了,难道是这个老不死的临死之前回光返照,发动的反击?

他的第二反应才是去看道人的手,就见到原本应该被面前的棋盘牵制住心神,全身心在道域的争斗中、无法控制自己躯体的人此刻却左右两手都抬了起来,轻巧地夹住了那蓄了陈松意和容镜二人最强一击的刀剑,尖端只轻轻一并,就让这堪称世间最强的一刀一剑无法寸进。

游天不由地抬起头,看向正面对自己的道人,就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随后那被他的手掌印上却没有丝毫塌陷的胸膛中有一股力量猛地爆发,护体罡气一震,就将游天停留在他胸口的那只手震了出去。

力量反震带来的痛苦和真气反噬令浑身经脉如同刀劈火烧的感觉,也令游天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跟被接住了那一击、夹住了刀剑,无法拔出也无法寸进的两人一起被同时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五指反转插入山岩中,仍旧被这股庞大的力量逼得向后滑行了一段,他的五指和两旁的刀剑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这才停了下来。

游天抬起头,体内的真气紊乱,在到处窜,他运行起了心法,又在自己身上连点了几个穴道,这才让狂暴的真气重新平复下来。

在他左右,陈松意和容镜做了同样的举动,然后才用手中的刀剑支撑着自己直起了身,三人抬头,同时看向把他们击回了原处的道人,只见他已经从山巅站起了身,一甩臂间的拂尘,看向他们,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

“你……”游天看着他,仍旧是第一个出声的人,在他身旁,被反震回来的陈松意和容镜只是用一种意料之外的、带着惊惧的目光看着这个他们天阁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叛徒。

跟道术造诣极强、武功却不太行的林玄不一样,他在武道上也是绝顶的高手,绝顶的天才,已经修习到了肉身能破刀枪不入的地步,否则就算是刚才陈松意和容镜那一击不成,只他们为游天创造出的空隙,那一掌印上去,他就应该深受重伤。

可是刘洵并不是这样。他有足够的天赋,又有这多出来的百年时间,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已经臻至化境,就算是在精神上置身于道域之中跟另一人交战的时候,他留在山巅的肉身也依然能继续自由行动,他已然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是置身在下一个生命的层次了。

若是这样,游天想起他对自己所说的话,哪怕时隔多年,自己站在了武道巅峰,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他口中得到的批语也不过依然是一个无法修习道术的废物,那他说出这句话的底气,就是因为他自己就兼具这样的天赋,而且并不把这般成就放在心上。

游天擦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慢慢地站起了身,同身旁的陈松意和容镜一起看着站在山巅的刘洵。

刘洵站在风中,身上的道袍一尘不染,那天上密布的铅云在他起身的时候散开了一点,露出了一寸天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仿佛神仙中人,不染凡俗。

他将目光从游天身上移开,落到了容镜身上,对他还能出现在这里,甚至是带着整个天阁剩下的人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感到了一丝兴味。

而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陈松意身上,在她脸上戴着的麒麟面具上停留了很久,细细端详着这个麒麟的影子,这才语带唏嘘地开口道:“果然,天阁为了对付刘某真是煞费苦心,暗中不止培养了一个麒麟。”

明面上一个,暗地里又有一个。如果他真的只是像他所表现的那样松懈,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问题,那么今日在这里就要饮恨西北,让他的全盘计划最后落败在这三人手中了。

他感兴趣地看着这个暗中的麒麟,回忆着自己的布局中被破坏的哪些地方起到关键作用的并不是此刻正在跟自己对弈的林玄,而是面前这个他的暗影,然后开口问道,“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就是让林玄这个明面上的天阁行走来对付我,然后在我和他对弈的时候,由他的这个影子来山巅,在我不能动弹的时候由他来毁去我的肉身吗?”

陈松意没有回答,做足了一个影子该有的样子。安静而沉默,只有在光芒大盛照在本体身上的时候,他才会被照出来。

而与她表面的沉寂不同,她的心情就像因为道人的反击而在体内翻江倒海、难以平静下来的爆裂真气一样,在不由自主地想着为什么面前的人能够在道域中和师父交战的时候,还能操控自己的躯壳和他们对战。

这是因为他也培养了一个影子,能代替他去棋盘中对弈,自己留下来应对容镜师兄安排的这一后手,还是因为他的神魂已经强壮至此,竟让他没有留下半点可以让人在他投入心神于棋局中时攻击他的弱点?

若真是这样,他们这最后一击也没有奏效,无法如计划中那样趁他神魂强壮、身体虚弱的时候毁去他的躯体,扭转这一局的胜败,那他们之后又要如何才能给师父争取到胜机?

在陈松意心念急转想着这些的时候,容镜已经开口道:“差不多吧。”他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安排,一明一暗双管齐下,确保你这一仗会落败。”

然后他顿了顿,又道,“阁下无需指责我们毁了和你的约定,一代只能派出一人来与你一战,阁下不也一样撕毁了和祖师的约定,那日不光杀上了天阁,烧毁了阁中诸多典藏,还带走了我们中众多弟子,领着他们入了歧途么?”

见他这么干脆就承认了,似乎没有挣扎就接受了这场计划的破产,又重新将胜负的关键期望放回了正在棋局里和他交手的林玄身上,道人轻笑一声:“容阁主确实是刘某见过的几任阁主中最潇洒的一个,可即便是我撕毁了契约,袭击了天阁,毁去了过半的藏书,带走了你的门徒,天阁凭借剩下的基业,再等上百年时间,也照样能够恢复昔日的风光,又何必如此冒险,把一切都压在这一战上?如今这一战林玄若是不敌,输在了我手中,天阁或许就不会再有存在之日。”

不同他这轻描淡写的威胁,仿佛还顾念跟天阁的这一份香火情,当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之后或许也会留手,容镜在回答他此问的时候,神情和语气中却带上了几分与他平日不同的肃然跟决绝:“不能在今日功必于一役,还要放任你在中原为祸又一个百年的话,那天阁此后不用存在也罢。若非当日你叛出师门,师祖念在与你的师徒之情想要给你机会,让你回头,只派出一个人去搜寻你的下落,后面祖师又因为忌惮你的实力,怕你杀上天阁将天阁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而与你定下那一代只有一人能与你一战的约定,就在你未成今日气候前举天阁之力,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押回阁中囚禁或就地格杀,都不会酿成今日之祸。”

面前这个可不仅是他们天阁最大的叛徒,更是他们天阁有史以来最天资出众的一人,时间过去得越久。他在世间活得越长,只会越强。

容镜不说其他,只惋惜一点,就是在他之前竟没有一任天阁之主能有孤注一掷,压上整个天阁与他斗到底的决心。

能放任他到今日,已非一人之错,而是整个天阁都要为此付出代价。